凌娇悄悄抬眼复又瞧了一遭,低声答道:“我只在少时见过武安王几面,也是远远看着的,论容貌风姿,与这位倒是差不多。但。。。他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
姜颂追问道:“哪里奇怪?”
凌娇附耳上来道:“他先前同殿下你的关系很不好,退过你的婚,还当众出言辱骂,闹得满城风雨,姜薛两家近乎结仇。他如今对殿下的的态度未免太和善了些。”
甚至有些卑微,凌娇打量着薛焱的模样,还是没有将最后这句话说出口,毕竟三年前的武安王是京中少年郎中有名的暴炭性子,但凡他看不顺眼的,掀了桌子打架都是寻常。如今在战场沉淀了几年,看起来稳重了不少,可保不齐哪句话叫他听了去,就要闹得收不了场。
“这样,可能他年岁大了,也后悔自己做错的事吧?”
姜颂半点想不起往事,自然不以为意,比起凌娇诉说的往事,她更信任自己眼前所见。而自己与武安王的婚事和少时的争执此时倒不是十分要紧,要紧的是,这位武安王在朝堂上站在哪一边,会不会坏自己的事。
“那武安王和镇远侯关系怎么样?”
凌娇仍旧摇头,“不对付,他们虽则都是武将,但镇远侯一直想夺武安王手中的兵权,明争暗斗也不少。”
这武安王跟姜家关系不好,跟镇远侯关系也不好,一时倒叫姜颂也猜不出,到底是个什么立场,能不能信任。
薛焱见姜颂与凌娇商量不定,本不想打扰,可正在此时,那个倒在地上的刺客忽得一动,向着姜颂的方向扔了一枚暗器过去,幸而薛焱反应迅速,抽剑拦下,不由更是担忧,遂向姜颂再次劝道:“还是一起走吧,你们两人刚刚遭遇刺杀,我实在不能放心让你们自行离去。”
凌娇也被方才的暗器吓了一跳,心下不无动摇,转头向着姜颂问道:“要一起走吗?”
姜颂一时也不由改了主意,看这武安王的武功,并不逊色于自己,身边又带着精兵,若有意强留她们,只怕自己还真没那么容易脱身,不如就先跟着他,且走且看吧。
“那就跟他同行吧,但是你我要做的事,一字也不能透露出去。” 凌娇点头会意,姜颂也不再推辞,向薛焱抱拳道:“那便劳烦王爷了。”
回京的一路上,风平浪静,薛焱没有过来试探过什么,除却一双眼睛总是不动声色地盯着自己外,并没有任何令人不安的举动,甚至没有问过姜颂,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遭人刺杀。
可是寻常人都会好奇的事,他却回避了不问,不得不说有一股避嫌的刻意,但若真是因为先前退婚之事避嫌,想来也不必强留同行,真是叫人看不懂。
姜颂一面坐在无人的草地上歇息,一面思索着这位武安王怪异的态度,手上不自觉拨弄着佩剑上系着的剑穗,武安王便是这时候凑上来搭话的,开口问了一句叫姜颂更摸不着头脑的话,“你很喜欢这个剑穗?”
姜颂这才低下头去看手里握着的剑穗,听钧瑶说,这把剑是自己少时所用,已经很有了些年月了,可这剑穗却看着是与质朴的剑断然不同的精致,由金线缠绕成结,其上还悬着一块白玉雕刻而成的挂饰,看样子是两只交颈的水鸭。
“是喜欢,这两只鸭子看起来很是生动。”
薛焱的神情一瞬间尴尬起来,瞠目结舌地解释道:“。。。。那不是鸭子,是,鸳鸯。”
“哦,是鸳鸯啊,多谢赐教。”
姜颂不以为意,只望着薛焱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剑穗的不无怀恋的眼神,试探着开口,“你喜欢的话?我送给你?”
薛焱一怔,随即摇头道:“不,这是你的,我不能要。”
姜颂抬手去解那鸳鸯剑穗,接口道:“一个剑穗而已,便算作王爷护送我们一路的谢礼。”
此话一出,那一直克己复礼,便是说话也始终隔着三步之遥的武安王忽得几步上前,手急切切按上姜颂的腕,制止了她解开剑穗的动作。
“如果你真要谢我,就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吧。”
这剑穗有什么来历吗?姜颂不禁好奇,然钧瑶不在身边,她记不起前事,半点摸不着头脑,而这武安王的态度实在不像是凌娇口中那个会辱骂她,不惜得罪姜家也要与她退婚的样子。
“听说,你退过我的婚?”
姜颂倒是直言不讳,坦荡得很,慌张的人遂变成了薛焱,脸一瞬间涨红,原本按在姜颂腕上的手像被火烧了一般,猛地抽回,半晌才“嗯”了一声出来。
姜颂歪着头不解,“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像也不是很厌恶我的样子。”
薛焱垂眸轻叹,半晌才抬眼答话,“是因为,我有心上人。”
姜颂一时释然,点头道:“这样啊,那的确是该退婚。”
薛焱看起来有些手足无措,半晌纠结地皱着眉头,风吹草动,发出沙沙之声,近乎要将他的低声呢喃掩过,“对不起。。。”
“这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人本就应当和自己的心上人在一起,你愿意为她退太后的赐婚,这很勇敢,我祝福你们。”
薛焱似乎是还想解释什么,然不远处,军士收整行囊,准备起行,他也无法多作停留,同姜颂叙话,只留下一句暧昧不明的话。
“马上就到上京了,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帮助你的。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到王府找我。”
姜颂点点头应下了薛焱的话,可在成功除掉镇远侯,摸清这位武安王的来路之前,她并不打算跟他多有牵扯,自不必提去他府上了。
更不用说,回京之后告状的事算不上顺利,她根本无暇想起这位武安王了。
虽说凌娇与书信的存在算得上人证物证俱全,但镇远侯到底世家翘楚,皇亲国戚,大理寺和刑部谁也不敢真的接下凌娇的诉状,只是一味推诿,谁也不敢作决断,甚至连镇远侯府都不敢惊动。
姜颂虽则想过上告艰难,却不曾想过,自己历经千辛万苦拿到证据后,却仍是这般求告无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