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风暴未止,张玉体内魂流奔涌如江河倒灌,经脉似要寸寸炸裂。
每一次《大周天运转》的循环,都像在刀锋上行走,在雷霆中筑基——不是疗伤,是炼!
以魂为火,以身为炉,炼出一条前无古人的武道之路!
可这炉火,已逼近熔炉崩塌的临界。
他单膝跪地,脊背却挺得笔直,嘴角不断溢出血丝,染红衣襟。
那双眸子却越来越亮,如寒夜中燃起的孤星,映照着整片回响荒原的死寂与哀鸣。
“撑住!”凯撒怒吼,一步踏前,战斧高举,欲替他分担那无形重压。
可就在指尖将触未触之际,一股凌厉剑意自张玉周身炸开,如千山压顶,轰然将凯撒震退三步,胸口闷痛,气血翻腾。
“别碰他!”林九低喝,眼神锐利如刃。
她猛然拔剑,剑尖点地,指尖疾划,在沙石间勾勒出七道微光流转的符线——七星引罡阵,地脉借力之术的简化版。
她双手飞速结出手语,字字如刀刻心神:“借地脉……分压!他一个人扛不住!”
张玉眼角余光扫过,眸光一震。
明白了。
他咬牙起身,左手猛地拔出惊蛰剑,剑身龙纹震颤,金光如焰。
下一瞬,剑锋直插阵眼中枢,与七道符线瞬间共鸣!
轰——!
大地低吼,地脉之气如星河倒灌,自地底奔涌而出,与他体内狂乱的魂流骤然交汇!
刹那间,他全身经脉如星河点亮,七条主脉各自承接一股地气,将原本集于一身的冲击强行分流。
压力骤减,但痛楚未消,反而更深——那是灵魂被撕裂又重组的剧痛,是旧伤与执念在气机冲刷下彻底暴露的呐喊。
“啊——!”他仰天低吼,声音沙哑如裂帛。
可那声音里,没有退缩,只有觉醒的意志在咆哮。
就在这时,风暴边缘,一道身影疾行而来。
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却每一步都停顿片刻,鼻翼微动,似在嗅闻空气中的某种痕迹——记忆的残香。
是哑踪。
他面部刺满黑色封印纹,双眼浑浊却敏锐,像一头在废墟中追踪亡魂的猎犬。
他直冲残碑,单膝跪地,双手捧起一块残破骨片,缓缓置于碑前。
那骨片上,赫然刻着一道纹路——与惊蛰剑柄上的古老铭文,一模一样!
他抬头,双手飞速结出一串手语,动作急促如电:“归墟之息,不在风中,在血里。你们走的每一步,都在唤醒沉睡的‘石心’。”
话音未落——
轰隆隆!
大地崩裂,尘浪冲天!
三尊高达十丈的岩石巨人破土而出,浑身布满裂痕,关节处沙石簌簌而落。
它们胸腹间,各自嵌着一柄断裂古剑,剑格之上,赫然铭刻着三个古字——赤霄!
那是千年前归墟最强剑修的佩剑,传说中斩断神链的弑神之兵!
巨人迈步,大地震颤,目标却只有一个——张玉。
凯撒怒吼一声,战斧抡圆,携千钧之势劈向其中一尊巨人的膝盖!
“铛——!”
火星四溅,斧刃崩出缺口,而那巨人纹丝未动,反手一掌拍下,气浪如山崩,将凯撒狠狠掀飞数十丈,砸入沙丘,生死不知。
林九咬牙,剑阵再启,七剑虚影环绕周身,欲阻巨人前行。
可她很快发现——这些石心巨人眼中无光,动作机械,仿佛只是执行某种古老指令的傀儡。
不是杀意,是……守护。
张玉闭目,心神沉入剑心。
刹那间,剑意如丝,穿透岩石外壳,直抵核心——
他“看”到了。
在那巨人胸腔最深处,封存着一道残破魂影。
那是一名剑修,披发赤足,双手结印,口中不断重复着三个字:
“守门……不可开……守门……不可开……”
不止一个。
三尊巨人,三道残魂,皆是如此。
张玉心头巨震。
这些不是敌人。
他们是千年前归墟的战士,自愿以魂为引,以身为碑,将自身炼成活体封印,镇压这片“回响之地”的记忆洪流!
而自己刚才强行运转《大周天运转》,引动魂流逆行,竟是在动摇他们的根基!
“原来如此……”他喃喃,
他们不是在攻击自己,而是在执行最后的使命——阻止任何觉醒者接近真相。
可就在这时,高处残碑之上,苍妪立于风沙之巅,骨铃轻摇。
铃声凄厉,如丧钟再响。
她双目如渊,死死盯着张玉,声音沙哑如裂:“你还不明白吗?你引动的不是力量,是万灵的哀嚎!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对死者的亵渎!”
她袖袍一挥,骨铃再振,地底深处,隐隐有更多震动传来——
更多的石心,即将苏醒。
荒原死寂,唯有风沙呜咽。
张玉缓缓低头,看着手中惊蛰。
剑身微颤,龙纹流转,仿佛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
他忽然松开了所有内劲,不再强行运转周天。
而是将剑尖轻轻点地,如叩问大地。
一缕极细微的呼吸节奏,自他体内悄然升起——
缓慢,深长,如潮汐涨落,如大地吐纳。
就在这一刻,他体内的魂流竟不再狂暴,而是随着那呼吸,缓缓归于某种玄奥的律动。
仿佛……与这片土地,产生了共鸣。
惊蛰剑轻鸣,如低语。
而他的眼中,终于映出一道从未有过的明光——
那不是力量的觉醒。
是呼吸的觉醒。
苍妪立于残碑之巅,骨铃再响,凄厉如泣。
风沙卷起她褴褛的衣袍,如同招魂的幡旗,地底深处传来沉闷的轰鸣——更多石心即将破土而出,整片回响荒原都在颤抖。
可就在这万籁将碎的刹那,张玉却收剑了。
惊蛰剑尖轻点地面,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归根。
他不再强行运转《大周天运转》,也不再与体内狂乱的魂流对抗。
相反,他闭上了眼,呼吸缓缓下沉,一缕极细微的气流自丹田升起,顺着经脉游走,最终自指尖溢出——化作一道幽青火焰,如烛火摇曳,却带着某种古老而庄严的律动。
那青焰飘向最近的一尊石心巨人,轻轻触碰其胸腹间的断裂赤霄。
奇迹发生了。
巨人动作骤然一滞,原本空洞的眼眶中,竟闪过一丝微弱的清明。
那嵌在岩石中的残魂微微震颤,口中“守门”二字的呢喃,竟停了一瞬。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青焰接连燃起,自张玉指尖飞出,分别没入其余两尊巨人体内。
三尊石心同时震颤,岩石表面裂纹蔓延,不是崩毁,而是……松动,仿佛千年封印被一道温柔之力轻轻叩击。
“你……”苍妪瞳孔骤缩,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可置信的怒意,“竟敢用他们的痛苦修行?!”
张玉睁开眼,目光如渊。
他摇头,声音低沉却清晰,穿透风沙:“我不是在用,是在还。”
他缓缓后退一步,将小烛护于身后,语气如剑锋淬火:“他们不是封印的看守,是牺牲的烈士。不该永远被困在最后一刻,重复着无法完成的使命。”
苍妪浑身剧震,骨铃几欲脱手。
她死死盯着张玉,仿佛第一次看清这个“外乡人”。
她守护千年,只知封印不可破,禁忌不可触,却从未想过——这些石心,也曾是活生生的人。
而张玉,竟以魂为引,以呼吸为桥,用刚刚初成的“归墟呼吸法”雏形,逆向共鸣残魂,不是掠夺,而是偿还。
就在这时——
哑踪猛然转身,鼻翼急颤,双手疾速结出一串手语,动作快得几乎模糊:“天罚之眼……醒了!”
话音落。
整片回响荒原的沙粒无风自起,如被无形巨手托举,悬浮于空。
亿万沙尘在高空中凝聚、旋转,最终化作一只巨大的金色竖瞳,横亘天际!
那瞳孔冰冷、漠然,仿佛自九幽深处睁开,俯视蝼蚁。
苍妪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踉跄后退,颤声低语:“三千年了……它终于……因你而醒。”
风停了,沙凝了,连记忆风暴都仿佛被那只眼冻结。
张玉立于荒原中央,衣袍猎猎,手中惊蛰剑微微震颤,剑身龙纹竟与那天罚之眼的金光隐隐呼应。
他体内,《大周天运转》竟在无意识间加速,归墟呼吸初成,竟能将空中残存的记忆哀鸣尽数吸纳,化为剑意,流转于经脉之间。
每一道残响入体,都如万针穿心,可他却感觉——剑心,更亮了。
他仰头,直视那悬于天际的金色竖瞳,唇角竟扬起一丝冷意。
“那就让它看看——”
剑尖缓缓抬起,指向苍穹。
“这一世的剑侠,不会再跪着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