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惊鸿站在原地,看着那三个背影——淡漠的陆道长、煞气凛然的匹夫叔叔,萍水相逢的封逍遥。
他们义无反顾地踏入了那片被在她感知里很危险的边界。
他们刚刚还在讨论里面有大危险和大恐怖的,甚至能牵扯到最强大的战争武器……
夕阳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镀上了一层金红色光晕。
他们明明走向的是未知,步伐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只是去赴一场寻常的约。
这种为了素不相识之人、亦或是为了某种她还不理解的“道”,而敢将自身性命置之度外的豪迈,深深震撼了曲惊鸿这个普通女孩的心。
她心中激荡,鼻子一酸,眼眶发热。
她不敢再多看,趁着天色尚未完全黑透,连忙转身朝着陆离所指的那座山神庙跑去。
跑出一段距离,她似乎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素白的纸扎人影,在不远处的树后一闪而过!
但当她惊恐地定睛看去时,那里又空无一物。
“是……是幻觉吗?”她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再也不敢停留,不敢深想。
只是更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了那座破旧却让人稍有安全感的小庙,紧紧关上了门。
桃花树边缘。
陆离、封逍遥、匹夫三人站定。
陆离周身素白纸屑纷飞,一袭素白汉服,灰眼空洞的白素衣虚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侧。
她的出现,让封逍遥的独眼和匹夫的目光都短暂地停留了一瞬,带着各自的审视。
白素衣抬起苍白的手,数个薄薄的、没有面孔的素白纸人在她掌心凭空出现。
其中一个纸人轻飘飘地飞起,轻飘飘地朝着曲惊鸿离开的方向飘去,最终隐匿在山神庙附近的阴影中。
陆离担心这桃花树会吸引或滋生一些失去理智的孤魂野鬼,有白素衣的纸人在附近,足以形成一种无形的威慑——
那代表着曲惊鸿是一位鬼神的标记猎物,寻常鬼物绝不敢靠近。
其余几个纸人则被一股阴风卷起,飞向前方那巨大的桃花树虚影之下,飘入那看似正常的县城街道。
陆离闭目感应了片刻,眉头微微蹙起。
他心念再动,白素衣身边又凝聚出几个纸人,再次飘入。
“很奇怪……”陆离睁开眼,眼中带着疑惑:“纸人进去后,我依旧能感应并操控它们,没有受到任何干扰或攻击。
它们反馈回来的景象,里面似乎……一切正常,我还能操控它们,它们也没有被污染或转化的迹象。”
在他们三人的视野中,桃花树内的县城街道上,确实有行人走动,有车辆行驶,商铺开着门,霓虹灯甚至开始闪烁,与任何一个普通小县的傍晚别无二致。
但正是这“正常”,在头顶那巨大妖异、不断洒落花瓣的桃花虚影笼罩下,显得格外诡异和不协调。
“正常?”封逍遥嗤笑一声,独眼中满是嘲讽:“在这种树下面,‘正常’本身就是最大的不正常!”
“我用‘风’探过了,表层没有明显的陷阱和攻击性。”封逍遥说道,但语气依旧凝重:“但更深层……风也吹不进去,被花瓣和花香挡住了。”
“我的煞气告诉我,里面很‘空’,但又很‘满’。”匹夫言简意赅地补充。
然后匹夫握紧了手中的断刀,用行动表明了他的态度——无论里面是真是假,是龙潭还是虎穴,闯进去便知。
三人对视一眼,已然有了决断。
“进去看看吧。”陆离率先迈步。
封逍遥和匹夫紧随其后。
随后他们便迈入了那片桃花飘舞的区域。
就在他们踏入的瞬间——
“叮铃铃……”
一阵清脆悠远风铃声不知从何处响起,轻轻拂过陆离的心头。
他只觉得眼前景物一阵模糊扭曲!
待陆离视线再次清晰时,心中猛地一沉!
身边的封逍遥和匹夫,消失不见了!
连一直跟随在侧的白素衣虚影也消失不见,感应不到。
更让他惊讶的是,周围的景象彻底变了。
高楼大厦、水泥马路、霓虹灯招牌全部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古色古香的木质阁楼、青石板铺就的街道、挑着担子的小贩、穿着粗布麻衣或长衫的行人……
他竟然站在了一个古代风格的繁华集市之中,夕阳的余晖洒在飞檐翘角上,一切看起来如此真实,又充满了生机。
陆离面无表情,迅速冷静下来。
他第一时间尝试感应自身力量;
道袍内的鬼气如同沉睡,晦气虫蜕毫无反应,《白素衣》居然无法使用,拂尘断竹剑变成了拂尘。
甚至连与隐隐之中那一丝和白素衣、萧满的“因果”也几乎断绝!
唯有……怀中那支黄泥鬼佛笔,依旧散发着微弱的温润暖意。
似乎在提醒他,这些都是幻象。
他怀中摸出那支鬼佛笔,笔身粗糙,握着这支笔,看着周围无比真实、人来人往的古代集市,买卖吆喝声、孩童嬉闹声清晰入耳。
‘是真?是假?连我都无法看穿?’ 他心中飞速思索。
这桃花树的可怕,远超他的预料,竟然能瞬间剥离他绝大部分力量,并将他拖入如此逼真的未知之境。
陆离闻着鼻子里的桃花香,踱步融入了人群里,灰眼扫视着、观察着这个“幻境世界”。
这里人人友善,客气恭维,他们脸上带着发自内心的开心笑意,似乎不用为碎银几两忧愁,不用为生老病死担忧。
他看着这一切,感受着鬼佛笔中的佛火,喃喃在心中自语:“这就是,桃花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