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欢快而执着的手机震动声，在这死寂、诡异、剑拔弩张的纸扎空间里，显得如此突兀和……滑稽。
那三个无面人掏符箓的动作僵在半空，惨白的面具似乎都抽搐了一下。关妙妙紧握“青锋”，也是一脸错愕地看向我的裤兜。
我手忙脚乱地一手维持着玲珑阁（虚影）对往生账册的镇压，另一只手狼狈地去掏那该死的手机。心里把百里辉骂了个狗血淋头……这破信号好得真不是时候！
来电显示，金福禄。
我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油腻男！早不打晚不打！
“喂？！”我没好气地接通，压着嗓子低吼，“有屁快放！我这儿正跟‘无面天团’尬斗呢！”
电话那头传来金福禄兴奋到破音的公鸭嗓：“华元哥！关道友！你们在哪儿呢？直播间炸了！刚才信号突然断了几秒，然后画面就变成一片绿油油的纸房子！还有三个穿夜行衣戴白面具的哥们！这新场景太牛逼了！观众都说这是史上最硬核沉浸式直播！打赏都刷爆了！你们配合一下，跟他们过两招，要帅点的！我给你们切特写镜头！”
我特么真想顺着信号爬过去给他一拳！“什么时候安的摄像头，怎么成了直播了？”我没好气的问。
“百里给你俩弄的，说是你出车的时候少不了遇到邪乎事儿，就再你衣服上安装了摄像头。”电话那头还是金福禄兴奋的声音。
“记得分钱！”我没挂断，手里握住电话。
那三个无面人似乎也意识到这并非什么陷阱或法术，只是单纯的……现代科技骚扰。为首那个手持黑色怨念符箓的无面人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他从哪发的声），手腕一抖，那道符箓化作一道粘稠的黑光，并非射向账册，而是直冲我而来！显然，我手里的玲珑阁和这通不合时宜的电话，让他判断我的威胁更大，或者说更招恨！
“华元小心！”关妙妙惊呼。
那黑光速度快得惊人，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无数怨魂的哀嚎，眼看就要扑到我面前！
千钧一发！
我几乎是本能反应，将手里那卷皱巴巴抄着《度人经》的卫生纸猛地朝前一抖，同时口中急速念诵灵宝派辟邪咒：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洞中玄虚，晃朗太元！八方威神，使我自然！灵宝符命，普告九天！”
咒语出口的瞬间，经卷上那些歪歪扭扭的字迹竟然泛起淡淡金光，虽然微弱，却自有一股纯正祥和的辟邪之力散开！
嗤……！
黑光撞上金光，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黑光势头一阻，怨魂哀嚎声变得更加凄厉，但终究没能立刻突破经卷金光的防护。
但我自己也被那股巨大的冲击力震得手臂发麻，连连后退好几步，胸口一阵气血翻涌。这玩意儿劲真大！
“干得好华元哥！这招‘卫生纸护体神功’太有创意了！观众们嗷嗷叫！”金福禄的声音还在电话里聒噪。
“闭！嘴！”我咬牙切齿地吼道，差点把手机捏碎。
另一边，关妙妙见我被攻击，眸中寒光一闪，再无保留。
“茅山弟子关妙妙，今请祖师降神威！敕令：五雷猛将，火车将军，腾天倒地，驱雷奔云！破邪！”
她左手飞速掐诀……拇指掐中指指尖，食指压于拇指之上，无名指与小指内扣，正是茅山破邪专用的“五雷诀”！诀成瞬间，她周身气息暴涨，“青锋”剑上青色电光缭绕，发出噼啪爆响！
随着她一声“破邪”出口，剑尖猛地指向那个刚才攻击我的无面人！
轰咔！
一道刺目的青色雷光自剑尖迸发，并非自然之雷，而是纯由道门罡气所化的破邪神雷！速度之快，远超那黑色符光！
那无面人显然没料到关妙妙能如此迅猛地施展出如此刚猛的雷法，躲闪已然不及，只能尖叫一声（依旧不知声从何来），双臂交叉格挡，身上死气疯狂涌出试图防御。
但茅山五雷破邪咒，专克一切阴邪煞气！
青雷炸开，那无面人如同被重锤击中，惨叫一声，身上的死气瞬间被涤荡一空，整个人倒飞出去，狠狠撞在纸扎的墙壁上，将那纸墙撞出一个大窟窿，面具碎裂，露出下面一片模糊不清、仿佛被灼烧过的焦黑面孔，挣扎了两下便不再动弹。
一击之威，竟至于斯！
剩下两个无面人大惊，攻势明显一滞，显然对关妙妙的雷霆手段极为忌惮。
我趁机喘了口气，赶紧挂了金福禄那催命电话，顺手塞回兜里。世界总算清静了。
“关道友威武！”我真心实意地赞了一句，这雷法看着就带劲！
关妙妙脸色微微有些苍白，显然刚才那一下消耗不小，她横剑当胸，冷声道：“速战速决！不能让他们碰账册！”
剩下两个无面人对视一眼，突然改变策略，不再强攻，而是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绕着我和关妙妙高速移动起来，同时双手连挥，撒出大把大把黑色的、薄如蝉翼的符纸！
那些黑色符纸并非攻击我们，而是飘飘荡荡地贴满了周围的纸扎墙壁、梁柱，甚至地上！
“墨篆门‘玄阴迷踪符’！”关妙妙识得厉害，“小心！它们要扰乱此地气机，隔绝玲珑阁与账册的联系！”
果然，那些黑色符纸贴上之后，立刻散发出浓郁的黑色雾气，不仅遮挡视线，更开始扭曲空间感。我感觉自己与玲珑阁、以及与那本被镇压的往生账册之间的联系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玉白色的光柱也开始微微晃动，账册似乎又有躁动的迹象。
“妈的，玩阴的！”我骂了一句，知道不能再藏拙了。虽然我是外门弟子，符箓画得歪歪扭扭，但基本的还是会几张的！
我迅速从怀里摸出几张黄符纸……这是百里辉用打印机批量生产、我又自己手动注入了一丝微薄法力的“半成品”，效果打折，但聊胜于无。
“晃晃昭昭，天地清明！灵宝护身，邪祟不侵！敕！”
我将一张“灵宝护身符”拍在自己胸口，一层微不可察的金光闪过，感觉周围的阴冷压力稍减。
接着，我又抽出两张“破邪符”，口念咒语：“摩诃波若波罗密！破邪显正！急急如律令！”。这咒语是师父喝醉时教的，说是什么混合加强版，反正能催动符箓就行！
两张破邪符化作两道微弱但确凿存在的金光，射向那些正在散发黑雾的玄阴迷踪符。
嗤嗤几声，几张黑符被金光击中，顿时失效飘落。但对方撒出的符箓太多，我这两张简直是杯水车薪。
“不行！太多了！”我急道。
关妙妙显然也明白情况紧急。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掐诀，这次却是不同的手印——双手十指紧扣，食指伸出相接，乃茅山“八卦缚邪诀”！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八卦运转，缚邪定踪！定！”
她清喝一声，诀印指向地面。一道无形的八卦气阵以她为中心骤然扩散开来，虽然范围不大，但瞬间将她周围数米内的黑雾和扭曲感定住了一瞬！
就在这一瞬间，她捕捉到了那两个高速移动的无面人的确切位置！
“华元！左边那个交给你！右边这个我来！”
话音未落，她人随剑走，再次化作一道青色雷光，直扑右侧那个无面人！
“得令！”我精神一振，知道这是关键。关妙妙强行定住部分阵法给我创造机会，我必须把握住！
我猛地将半块罗盘按在地上，将微薄的法力疯狂注入：“天地定位，山泽通气！雷风相薄，水火不相射！灵宝指引，破妄显真！给我现形！”
罗盘上微弱金光闪烁，指针疯狂转动，勉强在这被干扰的气场中，为我指明了左侧那个无面人的大致方位和运动轨迹！
就是现在！
我掏出了最后一张，也是画得最丑、但注入法力相对最多的……“镇魂符”！
“受命于天，上升九宫！百神安位，列侍神公！魂魄和炼，五脏华丰！百醅玄注，七液虚充！灵宝镇魂，敕敕敕！”
我用尽力气将符箓朝着罗盘指示的方向掷出！
那符箓歪歪扭扭地飞过去，眼看就要打空。但或许是我咒语喊得够响，或许是玲珑阁的余威加持，那符箓竟在半空中自己拐了个弯，“啪”一下，贴在了正试图躲避的、左侧无面人的……后脑勺上！
那无面人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动作瞬间凝固，周身流转的死气都停滞了！
“漂亮！”我大喜过望，这歪打正着！
几乎同时，另一边青光雷爆再次响起，伴随着一声短促的惨叫，另一个无面人也应声倒地，身上焦黑一片。
关妙妙持剑而立，微微喘息，额角见汗。连续施展强力雷法和诀咒，对她的负担显然不小。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
我松了口气，刚想走过去看看那个被我用“镇魂符”定住的无面人。
突然，那个被定住的无面人身体内部，传来一阵“咔啦咔啦”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机括声响！
他脸上的面具“啪”地一声彻底碎裂开来，露出的并非人脸，而是一个雕刻着复杂符文的、木质的傀儡头颅！那头颅的眼窝处，两点猩红的光芒猛地亮起！
“墨骨傀儡核心！”关妙妙惊道，“小心！它要自毁！”
话音未落，那傀儡头颅猛地张开嘴（如果那算嘴的话），一道极其凝练的、几乎化为实质的黑色死气，如同毒蛇出洞，并非射向我们，而是直冲上方——目标竟是那些插在纸壁上的、仍在燃烧的幽绿蜡烛！
它要破坏这片空间的照明和某种平衡！
这一切太快，我和关妙妙都来不及阻止！
眼看那道死气就要击中最近的一排蜡烛……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一直悬浮在往生账册上方、静静散发着玉白色光华的镇元玲珑阁虚影，再次动了！
它似乎感应到了这纯粹的、针对此地根基的恶意破坏行为。
只见那小小的阁楼虚影轻轻一震。
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纯粹的玉白色光波，如同水纹般荡漾开来，后发先至，轻柔地扫过那道致命的黑色死气。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凝练的黑色死气，在被玉白光波扫过的瞬间，就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无声无息地消融、净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波继续扩散，掠过那个即将自爆的墨骨傀儡。
傀儡头颅眼中的猩红光芒瞬间熄灭，所有机括声戛然而止。它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哗啦一声散落在地，变成了一堆毫无灵性的烂木头和零件。
玉白光波最后拂过四周墙壁上那些贴着的“玄阴迷踪符”。
所有的黑色符纸，如同被橡皮擦抹去一般，齐齐化作飞灰，飘散消失。
扭曲感消失了，黑雾消散了。
整个纸扎空间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和诡异，但那种令人不安的邪气却被涤荡一空。只有幽绿的烛光依旧安静地燃烧着。
玲珑阁虚影做完这一切，光芒微微收敛，继续静静地悬浮在《往生禄库》之上，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和关妙妙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和一丝后怕。
这玲珑阁……也太顶了吧？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打破沉默，走到那堆傀儡零件前，用脚扒拉了一下，“这墨篆门还真是下血本啊，这种级别的傀儡都派出来了。”
关妙妙也收剑回鞘，走到供桌前，看着那本被玲珑阁镇压得服服帖帖的往生账册，眉头紧锁：“他们的目标果然是这本账册。篡改阴阳账目，窃取阴功怨力，这必是‘渡河’计划的一环！”
她看向我：“华元，你的玲珑阁似乎能克制此物。”
我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它自己动的……我好像还指挥不了这么精细的活儿。”
就在这时，那本厚重的《往生禄库·阴司赊欠总账》忽然无风自动，再次哗啦啦地翻页起来。
但这次，不再是怨气躁动，而是在玉白光华的笼罩下，书页停在了某一页。
上面，几个名字和数字散发出淡淡的、黑白交织的光芒，似乎是在……主动向我们展示？
其中一个名字，让我和关妙妙的瞳孔同时猛地一缩！
那是一个我们绝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的名字：
【蔡重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