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克此刻扭头看向了普罗米身后守护着的墓碑。
自始至终没有再说一个字。
况野强压下心头的那股酸涩,语气强硬道:
“别啰嗦了,你只要乖乖支着就好。”
“这就是小伤口,涂点药很快就能好。”
“别整那些有的没的。”
况野很有耐心。
这画面,就像是孙子用尽各种办法哄着年迈的长辈,乖乖喝药,乖乖接受医生治疗的场景、
时间不可逆转,但人似乎可以从幼年到中年再回到“幼年”。
老人都要像对待孩子一样哄着。
这句话放普罗米身上竟然也适用。
况野立刻从背包里掏出医药箱,拿出消毒药水和棉签。
普罗米无奈,但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无精打采地将脑袋搁在地上,任由况野观察。
况野用棉签蘸了一些消毒药水,说道:
“可能会有点疼,忍一下就好。”
对于普罗米这种年龄的象龟来说。
怕是有一点点不适都会给它的身体造成严重负荷。
更别说眼睛存在如此严重的破溃了。
况野尽可能轻地擦拭它眼部周围的污垢。
本以为普罗米会抱怨几句,最不济也会身体给出吃痛反应。
但是况野想错了。
普罗米只是默默地趴在地上,原本粗壮有力的四肢此刻却如烂泥一般瘫软在身体两侧。
身体的每一道褶皱里都藏着力不从心。
溃疡处的脓液黏着棉签,带出了缕缕血丝。
双眼明明很难受了,但一直都在忍。
可它好像却已经老得丢失了痛觉......
况野处理完伤口,拿出了快愈药水,点涂在破溃处。
但伤口愈合根本不像之前其他受伤的动物那样迅速。
况野这才明白,快愈药水也会根据动物本身的机能状态发挥作用。
对于年轻的那些动物来说,快愈药水的作用就会很明显。
而对于像普罗米这样已经年龄很大的生物来说,快愈药水发挥作用也相对会需要更长的时间。
【呼~舒服多了,你还有什么惊喜是老人家我不知道的?】
一句话,又给况野整笑了。
“好好休息啊,明天再来给你送吃的。”
【不用,你看,我还剩着很多东西没吃完。】
“嗐,剩饭哪有新鲜的香,怎么越来越啰嗦了还?”
【这孩子怎么跟头倔驴似的,你们去忙吧,我睡会。】
普罗米再次将脑袋缩进了龟壳中。
二人见状,便不再打扰。
“自从我父亲去世,它就一直守在那里……”
扎克终于再次开口道。
“虽说是我救它回来,但照顾它最多的人是我父亲。”
在本尼德克最后的那段时光里,他和普罗米互相陪伴。
是朋友,也是亲人。
本尼德克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普罗米在用自己特有的方式怀念着他、陪伴着他……
扎克继续道:
“有时候我会产生一种错觉。”
况野问道:
“什么错觉?”
“感觉你好像能和动物们交流。”
况野的身形突然顿了一下,随即哈哈一笑:
“糟了,被你看出来了。”
扎克也笑了起来:
“即便是真的,我也不觉得奇怪。”
随即一脸认真地再次补充了一句:
“什么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我都不觉得奇怪。”
……
沙滩车只能开到密林边缘。
二人只能徒步穿过。
况野带着扎克穿梭在密林间,期间食物雷达响起几次。
但都指引着一些食物。
暂时没有发现新的sss级生物。
横穿过密林,视野瞬间开阔。
二人绕过一片礁石,一艘帆船赫然出现在眼前!
况野心里一惊。
什么情况,简易码头竟然已经停泊着一艘船!
【嚯!!这里竟然有一艘船!妙啊,毫无剧本痕迹……】
【我还说主播就差一艘出海的船,没想到这就置办上了。】
【野神的表情明显很震惊,这肯定不是他提前安排的。】
【震惊…这种情绪很难表达?】
【前面的,这明显是一艘帆船比赛用船,你在嘚啵嘚啵什么?】
况野无暇顾及直播间的波动,只是快步走向了那艘帆船。
船身主体为白色,线条流畅。
碳纤维桅杆笔直地刺向天空,米黄色的船帆平整地挂在桅杆上。
透着风吹日晒的痕迹。
甲板上落着零星枯叶,但木质纹理依旧清晰可见,可见之前被精心打磨过。
船舷两侧的护栏,很明显用不锈钢管加固过。
扎克上前用手一一拂过。
每一处焊接点都光滑平整,可见匠人的精湛工艺。
船头部分微微上扬,仿佛随时准备破浪出发。
况野立刻判断出,这艘船翻新过。
意识到什么,况野下意识地看向扎克。
他依旧表情淡漠,但颤抖的指尖出卖了复杂的情绪。
况野开口:“这难道是?”
扎克点点头道:
“是我比赛用过的船,本来已经报废了。”
“看样子,老爸翻新了它……”
扎克很少用“老爸”这样的词来形容本尼德克。
大概是很长时间都不着家,父子俩后期又因为帆船赛的问题意见冲突。
扎克之前提起他父亲总是不可避免地带着一些疏离。
但此刻,况野突然觉得,这才像是一个孩子讲起父母正常的语气。
“走吧,进去看看。”
扎克拼命隐藏住情绪,带着况野走进舱室。
一股柚木混合着海盐的气息扑面而来。
直播间的镜头跟随况野扫过航海仪表盘。
GpS导航仪、风速计、水深仪一应俱全。
液晶屏幕在昏暗的舱室内泛着幽蓝的光。
舵轮上包裹着防滑皮革,握把处已经被磨得发亮。
记录着扎克无数个掌舵的日日夜夜。
况野回过头的时候,发现扎克短促地抬手抹了一把眼角。
他看到储物舱里整齐地码放着航海装备。
备用帆布被叠成了正正方方的形状。
一眼看过去,盘绕整齐的缆绳、防水手电筒、急救包......
每一个物品都有它们固定的位置。
“位置都……对。”
短短四个字,扎克说的艰难。
感觉喉咙紧到了极致,紧到眼睛都有点发酸。
旁边的工具架上,扳手、螺丝刀、钳子等工具都整齐地排列摆放。
角落里还放着一个保温杯,杯身上贴着褪色的标签,上面只有斑驳的四个字:
“多喝热水。”
扎克摩挲着标签,突然笑了笑:
“这是我写的,他一直没撕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