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霜过后,天是彻底冷透了。檐下的冰凌子挂得老长,像一串串透明的水晶,被太阳照得发亮。哑女正蹲在灶前添柴,火塘里的火苗“噼啪”跳着,映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小虎从外面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沫,手里拎着个沉甸甸的陶瓮,瓮口用红布扎得紧实。
“猜猜这里面是啥?”他故意晃了晃陶瓮,里面传来“咕嘟”的轻响。哑女歪着头看他,视线落在瓮身上——那是去年装梅子酒的旧瓮,难不成……她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解红布。
“别急别急,”小虎笑着躲开,“这可是我跟李伯学的冬酿米酒,埋在菜窖里快俩月了,就等今天天冷开封呢。”说着找了把小刀,小心翼翼割开红布,一股清甜的酒香立刻漫了出来,混着灶膛的烟火气,暖融融的。
哑女凑过去闻,鼻尖差点碰到瓮口,被小虎笑着拽住:“馋猫,先盛出来温着,等会儿就着刚蒸的糯米糕吃才好。”他舀了小半坛米酒倒进砂锅里,往灶膛里添了几块栗木炭,让火慢慢煨着。
这时院门外传来“吱呀”一声,是隔壁的王婶挎着竹篮进来了,篮子里装着刚蒸的红薯,还冒着热气:“闻着酒香就过来了,你俩这日子过得,比蜜还甜哟。”
“王婶快坐,”哑女赶紧搬了板凳,又往灶上多放了个蒸碗,把红薯切了块放进去,“等会儿尝尝我们的米酒,小虎新酿的。”
小虎在一旁插言:“王婶要是喜欢,等会儿带半坛回去,给王叔暖暖身子。”说着从柜里摸出个白瓷碗,先给王婶盛了小半碗温好的米酒,“您先尝尝,看甜不甜。”
王婶抿了一口,眼睛眯成了缝:“哎哟,这酒好!不烈,带着股米香,比镇上卖的顺溜多了。”她放下碗,从篮底掏出块蓝布,“对了,前儿给你俩裁的帕子做好了,天冷擦手擦脸都方便,你看这针脚还行不?”
帕子上绣着简单的花纹,哑女接过来摸了摸,布面软乎乎的,心里暖烘烘的。她转身从屋里拿了两双自己纳的布鞋,是给王婶家孙子做的,鞋底纳得密密实实,“这是给小宝的,天冷了穿暖和。”
王婶笑得合不拢嘴:“你这手艺越发好了!比我那笨媳妇强多了。”正说着,灶上的糯米糕蒸好了,哑女掀开笼屉,白胖胖的糕子冒着热气,上面撒的桂花碎飘着香。
小虎先给王婶夹了块最大的,又给哑女递了一块,自己才拿起一块咬了一口,含糊着说:“配着米酒吃,绝了!”米酒的甜混着糯米的香,还有桂花的清,在嘴里慢慢散开,暖得人心里发颤。
王婶吃了两块糕,又喝了半碗酒,脸颊红扑扑地站起来:“不耽误你俩了,我得赶紧回去给小宝做饭。”小虎拎了半坛米酒塞进她篮里,王婶推让了半天,最后笑着收下了,“回头让你王叔给你们送些腌菜,配酒刚好。”
送走王婶,哑女收拾着碗筷,小虎靠在灶边看着她,忽然从背后轻轻抱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等雪停了,咱去后山砍点松柴,烧火最旺,到时候再酿一坛米酒,埋在松树下,开春挖出来肯定更醇。”
哑女转过身,往他嘴里塞了块糯米糕,笑着点头。灶膛里的火还在慢慢烧,砂锅里的米酒咕嘟咕嘟轻响,檐下的冰凌子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整个屋子都浸在暖融融的香气里,连窗外的寒风都好像变得温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