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彦祖脸上的憨笑瞬间僵住。
“步公子……”云裳的声音依旧柔媚，每一个字都敲在人心尖上，“你说……你是穷乡僻壤来的？”
鹿彦祖想点头，想扯出个无奈的笑容解释，却惊骇地发现，自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了！他的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被无形的枷锁牢牢禁锢在这张舒适的座椅上，除了眼珠还能艰难转动，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更让他心底发毛的是，旁边侍立的侍女依旧低眉顺眼，对眼前这诡异的一幕毫无反应，像个没有生命的精致摆设。而之前隐约可闻的楼下喧嚣，不知何时已彻底消失，房间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连他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听不到了。
绝对的安静，落针可闻。
完了！这绝对不是普通人！秦德这混蛋，到底把他带到了什么鬼地方！
云裳缓缓站起身，华美的裙裾曳地，却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她步履轻盈地绕过矮几，走到鹿彦祖面前，微微俯身。
那张倾国倾城的脸靠得很近，鹿彦祖能清晰地看到她细腻无瑕的肌肤，闻到她身上那股清雅却在此刻显得格外冰冷的熏香。她的目光在他脸上细细巡梭，仿佛在鉴赏一件古玩，又像是在确认什么。
“步公子似乎……很紧张？”她红唇微启，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面颊。
鹿彦祖心中大骂废话，老子动都动不了能不紧张吗？！可他连嘴唇都无法蠕动，只能在心里咆哮。
云裳伸出纤纤玉指，并未触碰他，只是虚虚地划过他的眉眼轮廓，最后停在他的眉心前方寸许之处。
鹿彦祖感觉眉心深处那枚沉寂的符文似乎微微悸动了一下，极其微弱，连他自己都以为是错觉。
云裳的指尖顿住了。她眼底深处掠过一丝疑惑，随即又被更浓的兴奋取代。
“奇怪……”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明明感觉有东西……怎么又像是空的？”
她收回手，直起身，绕着无法动弹的鹿彦祖缓缓踱步，目光始终落在他身上。
“秦德那个蠢货，以为带了个有趣的玩物来讨好我。”她轻笑一声，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可他不知道，他带来的……可能是个惊喜，也可能是个麻烦。”
她停在鹿彦祖身侧，俯身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低语：“你说对吗？步、惊、云？”
这三个字从她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冰冷的玩味，让鹿彦祖头皮发麻。她果然不信！她从一开始就在怀疑！
“穷乡僻壤，可养不出你这样的气质。”她的指尖这次轻轻点在了他的胸口，隔着衣料，一股阴寒的气息透入，激得鹿彦祖浑身汗毛倒竖，偏偏无法躲避。
“血肉之躯，生气充沛……却又带着点……不协调的味道。”她像是在品味，又像是在分析，“像是……新壶装了旧酒？还是……鸠占鹊巢？”
鹿彦祖心中巨震！她看出来了？看出他不是原装货？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他的心脏，越收越紧。他拼命催动意念，试图联系眉心那枚不靠谱的符文，哪怕能动弹一下也好！
可一切都是徒劳。那无形的束缚坚固无比，将他所有的挣扎都压制在体内。
云裳似乎很享受他这种绝望的挣扎，唇角勾起愉悦的弧度。
“别白费力气了。”她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如同看着笼中困兽，“这画地为牢的禁制，可不是你这点微末道行能挣脱的。”
她踱回矮几对面，优雅地坐下，重新执起那杯早已凉透的茶，轻轻晃动着。
“说吧，你到底是谁？来自何处？来此有何目的？”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说出来，或许……我能给你个痛快。”
鹿彦祖心中叫苦不迭。我说个屁啊！我他妈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来的！至于目的？活命算不算目的？
他只能瞪着眼睛，用眼神表达着自己的愤怒。
云裳看着他这副模样，忽然又笑了，这次的笑容里带着点残忍的趣味。
“不说？没关系。”她放下茶杯，指尖在桌面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发出规律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鹿彦祖紧绷的神经上，“我有的是时间，陪你慢慢玩。”
“你说……”她的声音再次变得柔媚黏腻，目光却冰冷如刀，“我是先剥下你这层皮囊看看内里呢？还是……直接搜魂，看看你这小脑袋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搜魂？！鹿彦祖虽然不太明白具体操作，但听这名字就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大概率会变成白痴或者直接魂飞魄散！
强烈的求生欲让他意识疯狂地冲击着体内的禁锢，眉心符文的悸动感越来越明显，甚至开始微微发烫！
云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敲击桌面的手指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她再次看向鹿彦祖的眉心，这一次，她的目光变得格外专注，甚至带着一丝凝重。
“咦？这是……”
就在她凝神探查的这一刻——
鹿彦祖只觉得脑海中“轰”的一声，仿佛某种屏障被汹涌的力量冲垮！眉心处的符文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一股冰冷而强大的洪流瞬间奔涌而出，冲向他四肢百骸！
那无形的枷锁，在这股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嗡鸣！
云裳脸色微变：“不好！”
就在那无形枷锁发出嗡即将破碎的刹那，云裳眼中寒光一闪。
她并未如鹿彦祖预想的那般惊慌后退，反而双手在胸前急速结出一个诡异的手印，口中吐出几个晦涩的音节。
嗡鸣声戛然而止。
并非禁锢被冲破，而是一种更深沉的力量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将鹿彦祖眉心刚刚爆发出的那股冰寒力量硬生生压了回去！
不仅如此，这股新生的力量如同无数冰冷的细针，钻入他的四肢百骸，不仅重新固化了束缚，更开始侵蚀他的意识！
鹿彦祖只觉得头脑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开始晃动重叠。云裳那张美艳的脸庞在视野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唯有她那双此刻泛着诡异光晕的眸子，如同深渊中的两点鬼火，牢牢锁定着他。
“果然……”云裳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藏得还挺深。可惜，还是太嫩了。”
那股侵入体内的力量如同活物，在他经脉中游走，所过之处，带来一种冰冷的麻痹感，同时也在疯狂感知着他体内的一切。鹿彦祖感到自己就像一个被拆开的机械玩偶，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对方的探查之下。
他拼命集中精神，试图守住灵台的一点清明，抵抗着那股力量的侵蚀。眉心处的符文依旧在疯狂旋转，试图反抗，却被那股更强的外力死死压制，只能徒劳地散发着阵阵寒意，让他勉强保持着一丝感知。
“让我看看……”云裳的声音带着一种魔性的诱惑力，引导着那股探查的力量，“你的根骨……嗯？竟如此……驳杂不堪？像是强行拼凑而成……奇怪……”
探查的力量流向他的丹田气海。
“空空如也？不对……有一丝微不可查的……这是什么路数的法力？如此稀薄，却又带着点……陌生的气息？”
那股力量在他的丹田处盘旋，似乎遇到了难以理解的东西。
随即，力量涌向他的识海。鹿彦祖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仿佛有根棍子在脑子里搅动，无数纷乱的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地球的高楼大厦、电脑屏幕的蓝光、拥挤的地铁、穿越时的混乱光影、雪山刺骨的寒冷、阿月警惕的眼神、秦德夸张的笑脸……
就是现在！
鹿彦祖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眉心符文不再是试图冲破禁锢，而是顺着那探查力量出现紊乱的缝隙，猛地反向冲击！
“噗——！”
并非实质的声音，而是一种能量层面的闷响在鹿彦祖体内炸开！
“哼！”云裳猝不及防，闷哼一声，身体微晃，结印的双手颤动了一下，眼中紫芒一阵乱闪。侵入鹿彦祖体内的那股力量如同被踩了尾巴的毒蛇，猛地回缩。
束缚依旧存在，但那种侵蚀意识的冰冷麻痹感却减轻了大半！
鹿彦祖大口喘着气，冷汗浸透了后背。刚才那一下反向冲击，几乎抽空了他所有的精神和那符文积攒的力量，此刻他感到一阵虚脱，但眼神却比刚才明亮了许多——他找到了对抗的方法！
云裳稳住身形，看向鹿彦祖的眼神彻底变了。之前的玩味、轻蔑尽数消失。
“你果然有问题。”她声音森寒，不再带有任何魅惑，“并非夺舍，却记忆混乱，根基古怪，体内还藏着能伤我神识的异物……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不再踱步，而是重新坐回矮几后，玉手一挥。
鹿彦祖顿时感到周身压力倍增，仿佛被无形的大山镇压，连转动眼珠都变得异常困难。房间内的空气似乎变得更加粘稠，灯光也昏暗了几分，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不说，也无所谓了。”云裳的语气恢复了平静，但那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杀机，“不管你是何方神圣，今日既然落在了我的手里，又伤了我的神识，便留你不得。”
她伸出右手，五指微张，对准了鹿彦祖。指尖之上，一点幽暗的紫光开始凝聚，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那紫光虽小，却让鹿彦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抽魂炼魄，一样能知道我想知道的。”云裳淡淡地说道，指尖的紫光越来越亮。
死亡的气息，前所未有的清晰！
鹿彦祖瞳孔猛缩，眉心那枚符文似乎也感应到了主人极致的危机，再次开始发烫旋转，丝丝缕缕的冰寒气息艰难地抵抗着周遭的庞大压力。
就在云裳指尖那点紫光即将脱离射出的千钧一发之际——
鹿彦祖凝聚起残存的所有意念，全部灌注进眉心那枚符文，同时在心中发出最声嘶力竭的咆哮，目标直指那一点致命的紫光：
“给老子……冻住！！！”
嗡！
眉心符文骤然爆发，一股精纯寒气，如同决堤的洪流，顺着他的意念指引，无视了空间的阻隔，直接作用在了云裳指尖那一点即将成型的紫光之上！
咔嚓……
一阵微不可闻的、仿佛琉璃碎裂的轻响。
云裳指尖那点危险至极的幽暗紫光，表面瞬间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光芒急剧闪烁明灭不定，其内蕴含的恐怖能量波动像是被强行掐住了脖子，骤然停滞、紊乱！
云裳的脸色第一次真正大变！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指尖被瞬间冻结、几乎失去控制的法术，又猛地抬头看向鹿彦祖，眼中充满了惊骇！
“不可能！这是……什么？！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鹿彦祖在发出那一声意念咆哮后，整个人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意识瞬间模糊，差点昏死过去。身体依旧被禁锢在椅子上，头颅无力地垂下。
房间内，只剩下指尖紫光被诡异冻结、脸色变幻不定的云裳，以及地上生死不知的侍女。
那点被薄霜覆盖的紫光，还在顽强地闪烁着，似乎随时可能冲破束缚。云裳看着鹿彦祖，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惊疑、杀意、忌惮，还有一丝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