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河距离影月边境，以标准行军路程算，大概是五天。
就在第一军离开成河的第三日，戴思乐接到前线急报。
“影月第四军连同德桑斯郡、德克郡驻防军一起，于昨日越境进入越北公国，范无赦率部坚决抵抗，双方激战正酣。”
第一军高层立刻做出决断，以急行军的姿态，星夜驰援第四军。
第四军前身为大武国都武都驻防军，无论官兵素质还是装备，都远超各地驻防军，无限接近三大旗军。
范无赦、谢必安，更是旗军出身，乃大武诸多驻防军万人长中的佼佼者。
因此，当范无赦察觉影月一方进犯的除了第四旗军之外还有德桑斯郡、德克驻防军，己身根本无法抗衡之后，果断放弃边境一线，退守越北北方重镇“南寨”，保留了大武第四军的有生力量。
奈何越北身为影月从属国，对影月一方的城防几乎形同虚设。
明明是边防重镇，然南寨城墙高度还不到六米，城防器械更是少之又少。
幸好范无赦真材实料、大武第四军足够骁勇，尽管城墙低矮，范无赦依旧成功御敌城墙之下，面对三倍兵力却丝毫不落下风。
晨曦，东方刚刚显露鱼肚白。
南寨城头上，范无赦已然巡视往来有一个小时了。
三万大军，接连两日攻城不断，南寨城防羸弱、守城器械严重不足。
南寨被围时，范无赦第一时间清城，先是开城放行，却总有部分南寨百姓不愿离去，在无法痛下杀手屠城的情况下，只能狠下心来将城中不愿离去的越北百姓尽数驱离。
其实真正高明的战法，是将城中百姓聚集起来，无论是用以威胁还是当做炮灰用来消耗，都是不错的选择。
奈何范无赦并非冷血无情的将领，实在做不出这等事来，此非战之过，而在人性。
因此，第四军在没有任何后援的情况下，受尽苦难，全军上下得不到丝毫的休息，不过短短两日，第四军已然战损三成。
“统领，您又一夜未眠，还望保重身体。”
“知道了。”
“统领，战事方起，属下已飞书第一军，相信救援在即，统领您一人心系全军，还请统领您保重身体。”
范无赦微微一笑，只是此时的脸色却因数日无休而略显苍白。
“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此刻环绕在范无赦身边军官，都是追随范无赦数年甚至十余年的老部下，岂会不知范无赦的为人，于是纷纷劝解。
“统领......”
“好了。”
范无赦摆了摆手，笑道：“星启大公待我不薄，苍穹大公更是委以重任。往近了说，我、家父、祖父，皆受秦氏大恩。往远了说，若非秦公祖上救命之恩，我范氏又岂能延续至今。”
说着，范无赦眺望城外连绵的影月大营。
“范氏子孙无赦，不复祖上荣光，无能无力，丢尽先祖脸面，纵死也无颜面见列祖列宗。如今，苍穹大公晋升天阶，公国升格王国在即。第一军征战沙场，誓要纳越北入我国领土的此刻，我第四军若不能坚守此城，为第一军争取时间，范某愧对大公，愧对第一军众兄弟。”
城下的影月军同样不好过，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两日时间，三万大军居然就在这区区一座小土城下，折损近两成。
“他妈的。”
影月第四军统领卡夫卡重重的啐了口唾沫。
“不到六米的小土城，又没有什么守城器械，纵然改成了旗军，然装备、战力、军士素质都不过区区驻防军标准的万人队。居然还能阻拦我影月三万大军两日，而且战损比达到了一比二。怎么，他武国军士都不是人吗？”
此番影月第四军连同两郡驻防军越境，其实并非影月领导层的意思，而是军务大臣特木尔的私心作祟。
目空一切，视诸国如蝼蚁的特木尔，在国会上遭到了指责和轻视，心中甚为愤恨。
但是，特木尔并不敢表露出来，而是将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到了武国身上。
特木尔始终坚信，区区一个武国，只要他想，必然手到擒来。
于是，特木尔违背了高层授意，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私自以军部的名义下令影月第四军连同两郡驻防军进入越北，正面迎战大武军。
在特木尔看来，什么大武第一强军，不过蝼蚁尔，只要自己一声令下，片刻间便可屠戮殆尽。
他不仅要全灭大武军，更想以此证明自己，狠狠的打影月高层的脸面，成就自己不世之功勋。
卡夫卡拔剑在手，剑锋直指城头，大声怒吼道：“都给我听好了，今日若拿不下此城，斩不了范无赦的人头，全军皆斩。”
看到城下敌军列阵准备全力攻城，范无赦拔出腰间长剑，直指城下。
“敌军这是想一战而定。此战，有死无生。倘若城破，我范无赦自当第一个战死。”
第四军全体将士动容，有将如此，士兵焉敢惜命。
第四军十位千人长双膝并拢，右手重重捶胸：“有死无生、大武万岁。”
驻守南寨城头的军士顿时立正行礼，齐声高喝：“有死无生、大武万岁。”
生死大战、一触即发。
可惜的是，影月军被自大狂傲、目中无人的上司所坑害，认定了大武不过蝼蚁、全然无视大武军。
在特木尔过分自信所给出的错误情报诱导下，即便卡夫卡，也认为大武第一军根本不可能攻破越北首府，更加不可能前来支援南寨。
致使这等重要战役，影月外围居然只派遣了区区百余游骑做斥候。
这种程度的游骑，对上军容鼎盛的第一军，再加上戴思乐这种老奸巨猾的统领和尊牙、林枫这等变态强人的无敌组合，若还能有所作为，那才叫真有鬼了。
重重条件加持之下，直至大武第一军抵近南寨战场，影月军依旧毫无察觉。
此时，大武第一军探子急报中军大帐。
“报，影月第四旗军、德桑斯郡驻防军、德克郡驻防军，攻城两日无果，今日已发动总攻，势要一战拿下南寨。”
戴思乐怒极反笑，哈哈一乐道：“好啊，唾沫都吐到脸上了，明知我军抵近增援，影月军居然就敢无视我军，全力攻城。真是叔可忍婶都不能忍。我不知道诸位怎么想，反正戴某忍不了。”
戴思乐不知内情，根本想不到影月军务大臣特木尔居然会自大到这种程度，还真是冤枉了影月军。
第一军十三千人长中排名第一的薛平仁拍案而起，怒道：“统领，你什么意思。就您要脸，我们都不要脸是么？第一军，乃大武最强军团，你问问兄弟们，自打加入第一军那天起，哪个还把命当命。”
“就是。”
典武威喝道：“影月第四军怎么了？就算加上德克、德桑斯驻防军又怎么了？雷公治下，第一军被出卖、减员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尽灭越北禁军、鬼魅军、影月第三军，其后还可以打残影月第四军。吾等不敢妄言与前辈比肩，却也绝不会堕了先辈威严，纵然拼尽最后一兵一卒，也要让影月举国陪葬。”
“就是这个道理。”
戴思乐重重的锤击桌面，大声喝道：“传我命令，全军整装、备战，立刻突击影月大营。怯战者，不仅皆斩，且株连全族。”
怯战皆斩，这是军中常态。但，怯战诛全族，便是顶格中的顶格了。这种重罚，即便最高权力者都很难下达命令。出自一军统领，更是绝无仅有。
然，第一军全体将士，却并不觉得这个命令有什么不妥。
所谓军魂，便是如此。
范无赦困守城中，内无密探、外无情报，自然不知己身处境，亦不知强援就在左近。
但这并不妨碍大武第四军的抵抗之心和为国捐躯的昂扬斗志。
“你们怕么？”
范无赦麾下十大千人长纷纷道
“统领说笑了，怕毛。俗话说，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都是爹生娘养的，谁不怕。不过话说回来，人生自古谁无死，死则死亦。”
“统领，俺不怕。大公不过二十五，却已然晋升天阶，而两大王国的殿下一百好几十岁了才升天阶，相比之下简直弱爆了。俺死就死了，以蝼蚁换巨擘，不要太划算好吗。”
“好。”
范无赦哈哈大笑，朗声道：“既然诸位都已经有了以死明志的觉悟，范某也没什么可说的。还是那句话，纵然身死，尔等也只会死在范某后头。”
范无赦此言立刻引起第四军军官一阵嘲讽。
“范头，你就吹吧。”
“这个时候了，老子就不跟您老人家争了，无所谓。”
“靠，一堆臭番薯烂鸟蛋，你们懂个毛，还想和老子争头功，做梦去吧，哈哈哈。”
就在范无赦仰天大笑之际，视野尽头扬起漫天尘土，以范无赦的经验判断，起码要数千骑兵才有可能做到。
无论德克、德桑斯两大驻防军作何感想，影月第四军作为精锐中的精锐，最起码的判断是有的。
纵然没有预警、没有斥候的反馈，影月第四军统领卡夫卡依旧凭借丰富的经验，清楚的判断出目前的现状。
“这种尘土、非骑兵不能致，且起码不下数千骑。”
卡夫卡面色有些惊恐，不自觉道：“是大武第一军，如此威势，必定是大武第一军无疑。军部那帮废物不是说第一军绝对不可能拿下成河也不敢越过成河支援第四军的吗？我操他妈的军部，去他妈的特木尔，害死我第四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