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见襟暄身躯微颤,又继续道:
“若你还怀疑我的身份,那我再告诉你一事:你曾诞下一女,如今被封于苗疆蛮州的女娲庙中,由女娲族长老亲自看护。”
此言如惊雷炸响,襟暄猛然回头望向通天。
只见他懒倚柱边,神情淡然,仿佛方才不过说了句寻常话。
她心头剧震,片刻后才勉强稳住心神。
这一刻,她终于确信,眼前之人绝非等闲之辈。
他说自己是混元圣人,恐怕并非虚言。
她与馀长青前世育女之事,乃是族中最高秘辛,连馀长青本人都毫不知情,唯有几位长老知晓。
而通天竟也清楚——若非拥有通天彻地之能,又怎可能窥得如此隐秘?
襟暄沉默良久,终是轻轻点头:“那就……有劳通天大哥了。”
通天微微一笑,转头对龙睽和鳕见道:
“你们退远些,救人未必非要亲手接触。”
话音未落,他两指轻抬,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金光乍现,如刃破空,直击锁链。
刹那间,铁链崩裂,碎片四溅落地,发出清脆响声。
檬暄低头查看自身,并无丝毫损伤,脸上浮起一丝羞赧,低声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声音虽轻,却难掩焦急,引得鳕见与龙睽侧目。
鳕见不解,追问:“紫暄,出什么事了吗?”
襟暄勉强扯出一抹笑,摇摇头,示意无碍。
通天并未理会鳕见,只看着襟暄,淡淡道:
“倘若我是你,便不会问太多。”
见她神色恍惚,他又补了一句:
“放宽些心吧。
或许,放下那个与你纠缠三生的情劫之人,对你,对他,都是一种解脱。”
襟暄垂首不语,默然良久。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纷乱脚步声,由远及近。
通天眸光一冷:“小心,有人来了。”
紫暄低声道:“应该是被树化的奔雷门弟子。”
“跟蓬莱俭岛上那些一样吗?”鳕见问。
“只会更厉害。”通天语气平静,“这么久过去,他们的妖树化早已趋于圆满。”
三人闻言皆色变。
通天却轻笑一声:“不必担忧,有我在,还怕什么?”
话音刚落,一群树影森然的奔雷门弟子已冲入牢室。
见襟暄脱困,他们怒吼着扑杀而来。
鳕见、龙睽与刚获自由的襟暄立即迎战。
这些新来的敌人果然不同以往,动作更为敏捷,招式诡异多变,明显比蓬莱岛上的同类更加成熟。
襟暄刚挣脱束缚,身上玄铜残片尚未尽除,体内灵力仍未完全恢复,几次险些被击中,全靠鳕见与龙睽左右掩护。
激战之中,她们发现通天竟始终未动,只在一旁静静观战。
“喂!混元圣人哥哥,你看什么呢?还不快来帮忙!”鳕见忍不住喊道。
通天只是轻笑,神识仍在牢狱深处游走,细细探查,直至确认此处并无天道本源残留,方才收回意念。
“我不过是想让你们多历练一番。
多与这些妖化之徒交手,自有裨益。”他慢条斯理地说,“既然你们嫌累,那便结束吧。”
言罢,他随意一挥手,所有冲杀中的黑影瞬间僵立原地,如同被无形丝线缠绕,动弹不得。
“定神链……”他轻叹一声,“用来对付你们这群废物,真是糟蹋了。”
话音落下,他猛然握拳,空中那无形的锁链骤然收紧。
只听骨骼碎裂之声接连响起,那些半人半树的怪物尽数窒息而亡,倒地不起。
待敌尽数覆灭,众人才松下一口气。
鳕见喘息未定,转头问襟暄:“你怎么会在这里?他们是怎么抓住你的?”
襟暄迟疑片刻,终于长长吐出一口气,缓缓开口……
“我离开篷涞俭岛后,本打算返回歇山,将蓬菜俭岛的异象与长卿失踪之事禀告蜀山掌门青威道人。
可途中遭遇奔雷门弟子,正与他们交手之际,忽然被人以缚俭咒制住,动弹不得。”
襟暄语气微顿,似在回忆那一幕幕惊险过往。
片刻后,她继续说道:
“挣扎之间我昏了过去,再醒来时,已身陷此地,被这些玄铁锁链牢牢困住。
我试过挣脱,但毫无办法。
后来……便遇见了你们。
之后的事,你们也都清楚了。”
鳕见轻声问道:“那紫暄姐姐接下来打算去哪儿呢?”
襟暄闭目片刻,再睁眼时目光坚定:“我仍要上歇山,亲自把事情告诉青威道长。”
通天闻言冷笑一声,语带讥讽:
“你这身子刚从咒术中解出来,又被玄铜锁了这么久,法力十不存一。
别说上山,怕是还没踏进山门,就被奔雷门的人再度擒了去。”
鳕见听罢心头一紧,正想开口,通天却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如今你孤身一人,贸然前行,无异于自投罗网。”
这话如冷水泼面,襟暄一时沉默。
良久,她抬眼望向通天,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你既自称混元圣人,六道轮回、因果命数,想必皆在你眼中无所遁形。
那么——我和馀长青三生三世的情缘,你也应当知晓。”
“那是天定之缘,非人力可改,亦不可避。
前两世,我们历经爱恨生死,他虽魂散神消,记忆不存,可我心中,仍刻着那段情、那场劫。”
“如今已是末世,也是这段宿命终须了结的一世。
无论这一世等待我们的将是何等磨难,我都必须与他一同走完。”
“他已失踪多时……我怎能袖手旁观?哪怕他已不在人世,我也要找到他,带回他的魂魄。”
她语气平静,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决心。
即便她已认定通天确有通天彻地之能,可对于命运二字,她始终不愿低头。
通天看着她这般执着,眸光微闪。
作为洪荒之中超脱五行的混元圣人,他早已窥见她与馀长青的结局。
但他若愿出手,又岂容天命肆意妄为?
“你竟如此小看本座?”他淡淡开口,“这天地间的命数,没有本座不能扭转的。
哪怕是女娲一族那延续千年的宿命——女儿出生后,会逐渐吸尽母亲灵气,母女不得共存——本座也能为你破除。”
“不止如此,我还能让你与孩子安然相伴,共度百年春秋。”
他言辞从容,仿佛拨转乾坤不过举手之劳。
襟暄心头一震。
连这等隐秘的族中诅咒,他都了如指掌,更让她确信眼前之人非同凡响。
可那诅咒自上古传承至今,不知多少先辈试图违逆,皆以失败告终,甚至付出了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