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甚是尴尬,和一个不爱说话的人面对面而坐,好处就是没人烦我,坏处也是没人烦我。
江晚无事可做的时候,她那双冰凝而不呆滞的眼睛就像是电视机的休眠信号,明明动都不动,但我总觉的在发光。
尤其是她的正前方就是我,所以我会有一种被注视的感觉。这种感觉很不妙,很不自在。
即便我撇头望着阳光肆虐绿草,这种很无趣打发心情的举动,也无法让我不在意。
然而我不忍心直接怼她,告诉她你能不能和我一样没事多看看风景。这样会显得我们太亲近了。
于是我说:“这里挺大的,你不去走走看看吗?”
江晚面无表情的用淡如止水的语气轻声回答:“不想去。”
我没了办法,自己走,又不放心她一个人在这里,只得继续和她耗着。
没事的时候我左顾右盼,有我们这样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吹牛打牌的;有大人牵着小孩,小孩贴着奶奶,相亲相爱的;有两个人挨在一起,中间却隔着泡沫纸板,视线投射相反的方向,如同极端斜视的待矫正者,黯悄把脉络的线冒出来,窥视彼此的。
风和日丽,云朵犹如海浪将人的心情在一天之内反复冲洗,地上却总见不到干净。风飘飘的把一两块显眼的垃圾袋推搡的一次又一次,从桌底下到空地上,再反转到大树的根茎,无一不彰显着真实。好似在反抗光影虚假的表象之下,人们最难忽略的东西。
我还在期待魏语会在某个不经意的角落里突然出现,然后逮住我。可是这里成千上万张面孔,没有一张是她的独特,我的期待也便在时间的反复打磨下消蹉。
半个小时后,这里的管理人员恭恭敬敬的走过来,对我们微微鞠躬,客客气气的态度说:“帅哥美女,请问你们还用吗?”
我瞥一眼桌上早已没了温度的烤炉,摇摇头,“不用了。”
“这里好玩的地方有很多,你们可以去走走逛逛,我们的位置不够用了。”
我注意到管理人员身后还站着等的不耐烦的一大家子,瞬间意识到我们占着茅坑不拉屎。
“好吧,我们收拾收拾就走。”
管理人员再度九十度鞠躬,“感谢你们的配合,祝二位玩的愉快。”说完就走。
吃剩下的残渣、骨头、啤酒瓶这些,他们自己会处理。我主要把没开封的汽水,还有一些没开袋的小零嘴收拾收拾塞袋子里。
江晚虽然总是淡定自若,但她不会坐视不管,见我忙碌,便帮忙把袋口撑开。
我把东西都丢进去,江晚配合的攥住两边,系一个常见的结。
还剩下什么东西,燕俊成的背包走的时候没带,我帮他背着吧。拎起肩带,不忘叮嘱江晚留意一下苏木还有没有遗留物品。
江晚早就考虑到了,肯定的摇摇头。
考虑到路上拎个包会造成手很累,我就让江晚把塑料袋放进燕俊成的背包里,这样一石二鸟,我背着也不累。
……
……
是不是每一座城市都有一个露营地,用来消遣在平凡里风干已久的枯萎。
出来走走也好,免得我发慌,顺便可以碰碰运气,万一魏语在另一端吃饱了撑着,四处闲逛,我们其实有概率偶遇。
然而并没有,我和江晚离开烧烤区,走过脚掌大小的石块铺张的小路,拂过微风与树枝缠绵摇下的落叶。焦虑过、恍惚过,唯独她的身影从未来过。
所有的感受都指向我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丢失的心情就和折断的狗尾巴草一样毫无兴趣可言。
抑郁的心情无处释放,我对着模糊的远方叹一口气,自言自语:“迷失的滋味。”
说完我就后悔了,江晚还在我旁边,要是让她听到我搁这呻吟,会不会以为我有病?
转头想要看看江晚,却发现她已不见了踪影。
该来的不来,不该走的怎么又走了!
我一时心急,失了志的四周环顾,却发现她蹲在垃圾箱旁。
能把她吸引过去,一定不简单。
我好奇的走过去,一步一步靠近,望见一只橘黄色的猫盘坐在地上,微微昂首,享受江晚那温婉如玉的手对它头顶的抚摸。
差点忘了,江晚最喜欢猫了。
“你对待动物比人热情多了。”我不夹杂任何嘲讽的调侃。
江晚也不在意,一遇见可爱的猫咪,说话的字数都变得主动起来:“刚才路过这的时候,我就听见一声喵叫,这里果然有猫。”
我蹲在江晚身边,看着这只温顺的动物,心里也愈发觉得可爱。这萌动的心绪延伸下去,就成了喜欢小动物的江晚特别可爱。
江晚收回手,将塑料袋放到地上,打开系上去的结,从里面翻出一盒没怎么动过的蓝莓。
“猫咪除了猫粮,一些人类的水果也可以吃,比如蓝莓。”
江晚说着,抓了一把,慢慢伸到猫咪的胡须前。
猫咪伸长脖子嗅了嗅蓝里泛着白霜的蓝莓,欣然低头一粒一粒啄食。
难得见江晚那不那么生冷,我稍感兴趣的打问道:“你应该养一只猫,被你养的猫一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猫。”
江晚微微摇摇头,“我不能养猫。”
表情上不在乎,眼波出卖的流转失落。
突的一下子,垃圾箱后面一下子冒出四只花色相同猫。一只大猫,三只小猫。
大猫爬过来,依偎在正在啄食的猫咪身旁,三只小猫乖巧的盘坐在后面,天真无邪、乞求的猫眼齐刷刷望向我们。
“是一家人啊。”我说。
那只刚才吃的正开心的猫立马不吃了,抬起头来对我们喵了一声,好像让我们把蓝莓留给它老婆孩子。
江晚把手掌剩下的蓝莓倒进塑料盒,转而全摆到它们面前,嘴里安抚着:“不急,都是你们的。”
三只小猫冲上来狼吞虎咽,一公一母礼让的退到一边,相视而笑。
我被这温馨的一幕感动的有点想哭,就连江晚那波澜不惊的眼角都不平常的软下来。
江晚解释:“他们应该是流浪猫,不然怎么会躲到垃圾箱里。猫的世界有贵贱之分,人类亦是如此。”
我苦闷的揉了揉眼睛,“是啊,可是低贱的我,有谁来喂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