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一静。
年老男子头发花白,“民不与官斗。”
他伸出手颤颤巍巍的指着众人,“你们啊,想的太简单了。”
“告官?说的轻巧,哪有那么容易!”
“朝廷罚了他们又怎么样?”
“回头还不是要从咱们身上找补回来?”
“能干那种事的能是什么善茬?”
“背后能没大人物撑腰?”
“咱们有什么?”
他眼眶中凝聚出泪水,“啊?”
老者仰头目眦欲裂,浑浊的泪水从眼角滴落,仿佛在质问苍天不公,“咱们斗不过呀!”
“吃亏的总是咱们!”
他抬手对着几个头发花白的人,一个一个人点过去,“当年的教训,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天霞散人看着他,听他这意思这背后好像还有事儿啊。
几位头发花白的老人低头,语气中尽是愁苦,“哎,大官如何会站在咱们这边啊?”
“大祭司,我们实在不敢去啊!”
“若是没有告倒他们,接下来要死的就是我们了!”
一位满脸皱纹老婆婆站出来,给天霞散人讲了一件往事。
“几十年前,那时候咱们这片地方还是赵地。当时有一户姓白的人家从外地搬来。”
她伸手指了指远处,“就住在山脚下,家里的男人会几手医术,女人姓林有一手养蚕的好本事。”
“没过多久,生了一个女孩,女孩儿名叫白秀,生的那叫一个清秀貌美。”
“白大夫心地良善,给村里人治病不收钱。只需要等病好之后和他进山一趟采一些药材。”
“林夫人也不藏私,但凡村里人有谁来问,就将养蚕的窍门告知。到最后带着村里的女郎一起养蚕。”
“那段时间是村子最富裕的时候。”
“可后来秀儿长大了,生的越发出众,结果叫城里来的贵人给看上了。要将秀儿带走!”
“白大夫和林夫人自然不肯。”
“那贵人就强行将秀儿抢走了。”
“村里人知道了自然不愿意,纷纷助拳,一个村子里的人几乎倾巢而出,除了还没长大的孩子和行动不便的老人之外,所有人都去了,和白大夫还有林夫人一起追上去,将秀儿抢了回来。”
“当时一起去的人还有我祖父和祖母。回来之后,祖父祖母说,当是众人仗着人多势众打了一架,硬生生将秀儿抢了回来。”
“白大夫和林夫人对着村里人千恩万谢。”
“回来之后,白大夫和林夫人给秀儿定了一户人家,商量着尽快成亲。”
“秀儿成亲那日,那个被打跑的贵人又回来了,带来了许多人。”
“那些人和村里人起了冲突。秀儿被抢走了。白大夫和林夫人死了,一起死的还有村里十个人,还有十几人受了伤。”
“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流了好多血。”
老人眼中尽是迷茫,花白的头发微微颤抖,手往眼前比划了一下,“我当时躲在柜子里,看到满屋子都是血,好像怎么流也流不尽。”
她眨了眨眼睛,“村里人当场一起去官府报案。”
“只是……”
她沉默了一会儿,“那些去报案的人再也没有回来。”
没回来?天霞散人看着她,是被那个什么贵人半路劫杀了?还是官府出了问题?
老婆婆低低叹息一声,“过了一段时间,村里人外出打探,当初报案的那些人因为偷东西被抓进牢里了。”
“村里人怎么会偷东西呢?定然是被随意安的罪名罢了。”
“村里人去要说法,统统被赶了出来。”
“有几个比较冲动,说的话冲了些,还被打断了腿……”
“从那时候开始,村里人时时刻刻被刁难,不是上交的粮食缺斤少两需要补,就是服徭役的人去了需要再加……”
她嘴唇微颤,“这等事数不胜数。我们也想干脆一走了之。”
“可……流民哪有那么好当的?”
她眨了眨眼,眼前瞬间清亮了许多,模糊的天霞散人变得清晰,微微偏头,仿佛陷入了回忆里,“直到后来,有一个人路过此地,倒在村口。”
“我见她实在可怜,又是一个年轻的女郎,没忍住将人带回家中,本想着不叫她死于荒野。”
“但又想万一她能活呢,就给她喂了些水和吃的,没想到,她真的醒了,她说自己叫燕云。”
“燕云谈吐不凡,怎么形容呢?”她思索了一会儿想了一个词形容,“一看见是富贵人家出来的。不是咱们这种地里刨食的……”
“燕云在村子里住了一段时间,知道了村子被刁难的事,说她有办法解决此事。”
“我追问是什么办法,燕云不肯说,只道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了。”
“三日后她便离去了。”
“又过了一个月,传来那个贵人和管着我们这块的大官一起宴饮,结果一起被杀的事。”
“我一猜就知道定是燕云做的,这就是她说的办法,人死了,自然一了百了。”
“我当时着急,想出去打探消息,是二哥拦住了我,他说若是我此时到处打探消息,定然会引人注意,这反倒是一件坏事。”
“于是我们暗中打探,后来得知,燕云……”
老婆婆的胸口剧烈起伏,眼眶中的泪仿佛决堤而下,“燕云也死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们没有打探到。”
“只知道尸体被扔在了乱葬岗。”
“我找遍了所有的乱葬岗,都没有找到她……”
“她还那么年轻……”
“死了之后连个尸首都没留下。”
“我只好将她穿过的一套衣冠收拾了,埋在了我家祖坟那里。”
“等我死了,也埋那里。”
“到时候给她赔罪!”
“是我老婆子对不起她啊!”
老婆婆抽噎了一声,继续讲后来的事,“也许是她在村子里住过的消息没有被人查到,又或者是她做了什么,此事没有牵扯到村子。”
“故意找茬的人没了,村子里好过了许多。”
“我们都有一手养蚕的手段。”
“也会两手治病的方子。”
“村里的人又向来拧成一股绳,慢慢的就村子就富裕了。”
“没想到时隔多年又发生了这种事。”
“今日小三子这事,我们若去告,只怕不仅讨不到好,又要落的那样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