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肉腔室在源点的暴怒下剧烈震颤,仿佛一个濒临爆炸的脏器。暗红色的光芒从巨大“心脏”的裂纹中溢出,夹杂着其中无数灵魂更加凄厉的哀嚎。上方的巨眼死死锁定着栽倒在李默怀中的艾文,那冰冷的杀意几乎要将他的灵魂冻结。
宿管和周清的出现,堵死了唯一的退路。宿管身体膨胀,非人特征更加明显,指甲乌黑尖长,如同择人而噬的野兽,他死死盯着艾文手中已经黯淡的木偶,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暴怒。而周清,手持那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梧桐木“剑”,空洞的眼神第一次有了明确的目标——那颗被木偶击出裂纹的源点“心脏”。
“愚蠢的蝼蚁!竟敢损伤核心!”宿管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充满了扭曲的愤怒,“把他和‘逆楔’交出来!或许能让你们死得痛快些!”
逆楔?是指这个木偶?艾文意识模糊地想着。
李默扶着艾文,面对步步紧逼的宿管和状态诡异的周清,脸色惨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他看了一眼那颗搏动加剧、裂纹似乎在缓慢扩大的“心脏”,又看了看手持木剑、目标明确的周清,一个惊人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
“周清!你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对吗?”李默突然大声喊道,声音在震颤的腔室里回荡,“你不是‘锚点’!你是‘刺客’!前两任‘锚点’的消失,不是失败,是为了让你这个‘异常’被源点接纳,成为它的一部分,等待这最后一击的机会!”
周清的动作微微一顿,那双空洞的眼睛转向李默,里面似乎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转瞬即逝,重新被空洞覆盖。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再次将目光投向源点“心脏”,举起了手中的梧桐木剑。
宿管脸色剧变,厉声喝道:“住口!叛徒!你们都是一样的叛徒!”他不再犹豫,猛地向前扑来,目标直指艾文和李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嗬……嗬……”艾文发出微弱的声音,他用尽最后力气,将那个黯淡的木偶塞到李默手中,然后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又指了指那颗源点“心脏”,眼神中传递出最后的信息。
李默瞬间明白了!血与钉!木偶(逆楔)需要血祭才能发挥真正力量,而它的目标,自始至终都不是打开门,而是……摧毁源点!艾文的血不够,或者说,品质不对?需要……更特殊的?
宿管已经扑到近前,乌黑的利爪带着腥风抓向李默的头颅!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瞄准源点的周清,动了!
他并没有攻击宿管,而是将手中的梧桐木剑,以一种决绝的姿态,猛地投掷向那颗巨大的“心脏”!木剑在空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剑身上浮现出无数扭曲挣扎的灵魂虚影,它们哀嚎着,却又带着一种解脱般的快意,狠狠撞向了之前被木偶击出的裂纹处!
“不!!!”宿管发出惊恐至极的咆哮,想要阻止,却已来不及!
“噗嗤!”
梧桐木剑精准地刺入了裂纹!并没有巨大的爆炸,而是如同烧红的刀子插入黄油,悄无声息地融了进去!
“轰——!!!”
整个源点“心脏”猛地一滞,随即内部暗红色的能量如同沸水般疯狂翻滚、对冲!那巨大的搏动声变得混乱而急促!上方的巨眼第一次剧烈地颤抖起来,瞳孔中的冰冷光芒明灭不定,流露出巨大的痛苦和……一丝恐惧?
裂纹,以木剑刺入点为中心,开始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无数暗红色的光粒从裂纹中逸散出来!
“成功了……终于……”周清看着那蔓延的裂纹,空洞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其轻微、却仿佛蕴含了无尽岁月等待与痛苦的……释然表情。他的身体开始变得透明,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那一剑耗尽了他所有的存在。
宿管彻底疯狂了,他舍弃了艾文和李默,咆哮着冲向正在消散的周清:“你这叛徒!我守护了无数岁月!你竟敢……”
他的话音未落——
“就是现在!”李默眼中闪过决绝,他一把抓起艾文沾满鲜血的手,按在那黯淡的木偶上,然后,他并没有将木偶指向源点,而是……猛地将木偶那根锈迹斑斑的铁钉,狠狠刺向了自己的胸口!
“李默!!”艾文目眦欲裂,想要阻止,却虚弱得动弹不得。
铁钉入肉,却没有鲜血流出。相反,李默的身体猛地亮起了一种纯净的、与这污秽之地格格不入的白色光芒!这光芒顺着他的手臂,疯狂涌入那根铁钉,再注入到木偶之中!
“我……才是最后的‘钥匙’……”李默看着艾文,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痛苦、解脱和歉然的笑容,“笔记……不全……我隐瞒了……我是……初代‘守门人’的后裔……我的血魂……是修复……也是……毁灭的最终引信……”
被纯净白光注入的木偶,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那光芒不再是暗红,而是炽烈的白金色!胸口的铁钉瞬间气化,木偶本身也在白光中溶解,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净化一切污秽的白金光柱,如同审判之矛,后发先至,紧随着周清的梧桐木剑,精准无比地轰入了源点“心脏”那不断扩大的裂纹最深处!
“不——!!!”
宿管发出了绝望的、非人的尖啸!
巨眼的瞳孔骤然收缩到针尖大小,然后……猛地爆裂开来!粘稠的、黑暗的液体如同暴雨般洒落!
那颗巨大的、搏动着的“心脏”,在白金光柱没入后,陷入了彻底的死寂。紧接着,一道道刺目的白光从无数裂纹中透射而出!
“咔嚓……轰隆隆隆——!!!”
震耳欲聋的崩裂声响起!源点“心脏”彻底崩碎!化作无数燃烧着白色火焰的碎片,向四周飞溅!其中沉浮哀嚎的灵魂面孔,在白光中露出了解脱的表情,随即消散。
整个血肉腔室开始崩溃!墙壁上的组织迅速坏死、剥落,血管断裂,喷出污浊的液体。大地在颤抖,空间在扭曲!
宿管的身影在崩溃中变得模糊扭曲,发出不甘的怒吼,最终随着崩裂的血肉一同消散。
周清的身体已经几乎透明,他看向源点崩碎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相扶的艾文和李默(李默在发出那一击后已萎顿在地,气息微弱),最终,彻底化为点点荧光,消散无踪。
艾文挣扎着爬到李默身边。李默胸口没有伤口,但生命力仿佛已被彻底抽空,脸色灰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为……为什么……”艾文声音哽咽。
李默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眼神涣散:“规则……不该存在……错误……必须终结……对不起……利用了你……和……周清……”他的目光望向崩溃的腔室顶部,仿佛看到了外面的天空,“阳光……真好啊……”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闭上了眼睛。
艾文抱着李默尚且温热的身体,置身于这不断崩塌毁灭的恐怖巢穴中心,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伤、茫然以及一丝……虚幻的解脱。
源点被摧毁了。规则应该消失了吧?404的诅咒,结束了吗?
他抬起头,透过不断剥落的天顶,似乎真的看到了一缕……久违的、纯净的阳光,穿透了这无尽的黑暗与污秽,照射了进来。
然而,就在他心神松懈的刹那,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源自那崩碎源点的黑暗气息,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地上那柄已经失去光泽、变得焦黑的梧桐木剑碎片之中。碎片微微颤动了一下,随即归于平静,被掉落的血肉碎块掩埋。
崩塌在继续,整个五楼,乃至整栋宿舍楼,都在这场核心的毁灭中发出哀鸣。
艾文不知道,规则的源头虽被摧毁,但孕育规则的“土壤”——那无尽的黑暗与扭曲——是否也一同烟消云散?还是说,这仅仅是一个循环的结束,和另一个未知恐怖的……开端?
他紧紧抱着李默,在轰鸣与毁灭中,等待着最终的结局,无论是毁灭,还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