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的灯火,璀璨如星河,映得整条长街亮如白昼。
沈潇望向那座在夜色中如巨兽般蛰伏的蔡府。
在一片辉煌的灯火之下,竟藏着如此卑劣龌龊的手段。
名为供养,实为囚禁。
这根本不是阴谋,而是赤裸裸的阳谋!
蔡瑁这把刀,仿佛架在了徐庶的脖子上一样。
他不仅要逼徐庶低头,更是要用这种手段,向他沈潇,向他背后的玄德公,发出一个清晰无比的警告。
——这荆州的人才,是我蔡家的!你们这些外来户,别想染指分毫!
“好一个……蔡德珪!”
几个字,几乎是从沈潇的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穿越至今,见过的阴谋诡计不计其数,但如此赤裸裸地拿人至亲来要挟的,还是头一遭。
这手段,卑劣至极,却也有效至极!
徐庶是天下闻名的大孝子,母亲落在别人手上,他便是有经天纬地之才,也只能化作一头被拔了獠牙的困兽。
“现在怎么办?”
马超听明白了前因后果,那暴烈的脾气当场就压不住了。
“子明,你下令!我们今晚就杀进蔡府,把人抢出来!”
“孟起,不可!”沈潇断然喝止。
这里是襄阳!
是荆州的心脏,是蔡瑁经营了数十年的老巢!
强闯蔡府,和送死无异。就算我们能侥幸杀进去,也绝无可能活着出来。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马超满脸憋屈。
庞统斜着一双小眼,冷冷地盯着蔡府的方向,嘴角扯出冷笑。
“蔡瑁这老贼,以为吃定我们了。”
“他想用元直的孝心做笼子,把元直困死在襄阳。”
他转过头,小眼睛里闪烁着与外貌截然相反的精光。
“子明,回客栈。”
“这事,得好好盘算盘算!”
……
客栈,雅间之内。
房门紧闭,赵云与周泰一左一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任何风吹草动。
一张简陋的襄阳城地图,被平铺在桌案上。
沈潇,庞统,马超,甘宁,还有一直沉默的诸葛亮,五人围着地图,一言不发。
“这他娘的,就是个死局!”
马超终是没忍住,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
“打又不能打,又不能直接走掉,太憋屈了!”
“蔡瑁老谋深算,此计一出,我们就彻底陷入了被动。”沈潇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敲击着“蔡府”那两个字。
“只要我们还在襄阳城一天,主动权就永远在他手上。”
“那就走!”甘宁沉声开口,他刚投效,正是急于立功之时,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刃,“主簿,你信我!给我一条船,我保证能把你们从水路安然送出去!”
“走不了。”
庞统摇了摇头,手指在地图上遍布城墙的箭楼上划过。
“我们一行人目标太大。只要敢有异动,蔡瑁的水军会立刻封锁所有水道。到时候,便是江夏围攻的重演,我们甚至连一条可退的水路都没有。”
众人再度陷入死寂。
这张名为“孝道”的阳谋大网,将他们所有人,牢牢困死在了原地。
“或许……”
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如同清泉,乍然打破了这片沉寂。
众人齐刷刷望去。
只见一直沉默不语的诸葛亮,缓缓走上前。
他修长的手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东门?”庞统一挑眉。
“蔡瑁的侄子张允,负责东门防务。”诸葛亮的声音不大,掷地有声,“我曾听闻,此人好大喜功,急于在蔡瑁面前证明自己,然,有勇无谋。”
此言一出,庞统那双小眼睛里,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他与诸葛亮对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如出一辙的狡黠与疯狂!
“哈哈……哈哈哈哈!”
庞统突然放声大笑,一扫之前的阴郁。
“孔明,你这脑子,可比你这身板厉害太多了!”
他“啪”地一拍桌子,兴奋地说道:“没错!就是张允!蔡瑁这只老狐狸唯一的破绽,就是他这个愚蠢的外甥!”
马超和甘宁听得一头雾水:“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庞统嘿嘿一笑,走到地图前,手指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将东门与蔡府,圈在了一起。
“声东击西!”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算计的快意,仿佛已经看到了猎物掉入陷阱的模样。
“我们故意放出风声,就说要从东门强行突围!再派两员当世猛将,去东门,给这张允送一份天大的功劳!”
他的目光,灼灼地扫过赵云和马超。
“子龙将军与孟起将军威名赫赫,只要二位一出现,那草包张允为了抢功,必定会倾尽全力围堵,甚至会向蔡瑁求援,调动城中大部分兵力!”
“如此一来,城中其他各处的防务,必然空虚!”
“而我们真正的目标……”
庞统的手指,从东门猛地划过,掠过城内一条不起眼的水道,最终,重重地落在了蔡府后院的位置!
“是这里!”
甘宁的虎目瞬间爆亮,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从水路潜入,救人!”
“没错!”庞统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兴奋的光芒,“前门闹得动静越大,后院就越安全!等蔡瑁那老贼反应过来,我们早就带着人,远走高飞了!”
这个计划,大胆!疯狂!却又环环相扣,直指要害!
沈潇看着眼前神采飞扬的庞统,和一旁虽然平静、眼底却同样闪烁着智慧光芒的诸葛亮,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激荡。
卧龙,凤雏。
得一可安天下。
如今,这两人初次联手,便迸发出了如此惊人的火花!
“好!”沈潇当机立断,一锤定音,“就这么办!”
他看向马超和赵云,目光如炬:“孟起,子龙,佯攻东门,吸引敌军主力的任务,就交给你们!记住,动静要大,但切勿恋战,安全第一!”
“放心!”马超一拍胸脯,战意昂然,“保证把那什么张允,耍得团团转!”
赵云则冷静地点了点头,沉稳的眼神中,透出的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变的强大自信。
沈潇的目光,又转向甘宁和周泰。
“兴霸,幼平,潜入蔡府,救出徐母的重任,便托付给二位!我需要你们立刻联系上锦帆贼留在襄阳的旧部,他们熟悉水道,是此次行动成败的关键。”
“主簿放心!”甘宁与周泰齐声应诺,对他们这些水上霸主而言,走水路,就跟在自家后院散步一样简单。
“那我呢?”庞统急切地问道。
“士元,你负责居中调度,并且,帮我把一个人带来。”沈潇的眼神,落在了地图上黄府的位置。
“黄月英?”庞统瞬间了然,“你想让她也跟着我们走?”
“不止。”
沈潇摇了摇头,语气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要你告诉黄公,他若想让自己女儿的天纵奇才,以及他毕生的机关术数发扬光大,而不是在这荆州明珠蒙尘,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这既是最后通牒,也是一个他黄承彦无法拒绝的诱惑。
“至于我……”
沈潇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锋锐。
“我要去亲自见一见,这位被困住的元直先生。”
不将徐庶本人说通,即便救出他的母亲,也毫无意义。
他必须亲自去,用玄德公的仁德与大志,用那“耕者有其田,开万民之智”的煌煌正道,去敲开那颗被孝道困死的当世奇才之心!
计划已定,众人如一支上满了弦的利箭,骤然射出!
……
入夜。
一九三年,十一月二十七日。
子时。
襄阳东门,火光冲天!喊杀声震彻云霄!
“杀啊——!”
马超一骑当先,虎头湛金枪在火光下,化作一条撕裂夜幕的金色怒龙!他身后百余骑,却爆发出千军万马的滔天气势,狠狠地刺向东门的城防!
另一侧,赵云白袍银甲,在乱军中飘忽如鬼魅,手中龙胆亮银枪化作一道道追魂夺命的银色电光!每一次闪烁,都必然有一名蔡军士卒惨叫着坠马!
“反贼!反贼要从东门突围了!”
“快!快拦住他们!”
城楼之上,张允果然中计,他看着城下那两尊如同天神下凡般的绝世猛将,既惊恐,又兴奋得浑身发抖。
“哈哈哈哈!沈潇小儿,黔驴技穷了!以为凭这点人就想冲出去?痴心妄想!”
“放箭!给我用箭雨覆盖!滚石擂木,给我砸!全军出击!给我把那白袍的和那锦袍的,生擒活捉!!”
他声嘶力竭地咆哮着,将手头所有的兵力,疯了一般地全部压了上去。
一时间,整个襄阳城的注意力,都被东门这惊天动地的厮杀声牢牢吸引。
无人注意到。
城南,一条漆黑如墨的内河水道上,几艘不起眼的乌篷小船,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划破水面。
船头,甘宁一身夜行衣,亲自摇橹。
船,在他的操控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多余的声响。
沈潇、庞统、诸葛亮等人,蹲伏在冰冷的船舱中,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冰冷的河水,从船舷边无声流过,带着一股城市独有的水腥气。
偶尔几声犬吠,和从遥远的东门传来的、模糊不清的喊杀声,证明着这座城市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