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郡这里除了煤，其他金属矿产不多，剩下的都是非金属矿。
不过小白和钟无会他们现在只是试验合适钱币的合金，不是大规模铸造，赵高帮着去调配一些物资就行，这些数量够他们慢慢尝试了。
墨家弟子们一开始只当是太子又拉着钟无会开展新课题了，也没当一回事，毕竟太子有个新想法，然后拉着他们一起来做这事太普遍了。
但是看到他们师叔居然在造模具，并且模具好像是做秦半两的，墨家弟子们具是被震撼到。
不是，师叔，咱现在好不容易傍上太子，在大秦朝堂有了一席之地，并且靠一张纸扬名天下，您没事铸私钱干什么，不可做太子口中的法外狂徒啊！
发现弟子们不知何时都围在自己身边，一抬头就看见大家欲言又止表情的钟无会：“……”
他怒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干你们自己的活去！把你们今天手头上的活都干完了，再过来给我与太子打下手！”
听到不是师叔胆大妄为，是和太子的新项目，弟子们都放心了，四散开干活去了，看的钟无会嘴痒，想骂人。
过了冬至，天气越发冷了，等到后面下雪，交通不好了，园区里的工作安排陈平更要仔细。
好在今年冬天有雪，但是雪没大到封山，并且风也没那么冷，下着雪也还能让他们出门。
不太放心太子只被卫兵们守着，王离隔上几天就会回一趟山里，带着从太原郡丞拿的物资一起送过去。
今天王离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园区里的东西不知不觉多上不少。
堆在边上，都有了好几个架子的瓷器先不提，墨家弟子们尝试着给车轱辘套上的圆圆圈子他也看不明白，但是那几个弟子围着一起组装的崭新手弩，王离兴趣很大。
王离跑过去一看，近距离下看这手弩，比普通的弩还小一些，他等着墨家弟子们组装好，主动提议自己来试一试。
墨家弟子们同意了，把手弩交给他，还给王离介绍这款全新的小手弩是怎么瞄准和扣动扳机的。
王离认真听完，拿起手弩，对准远处百步开外的树，瞄准便射。
弩箭飞射出去，“嗖”一声，就钉在了树上，王离的士兵跑去一看，震惊地回来报告，原来这弩箭都已经射进树中，虽未穿透，但以士兵的力气，竟还拔不出来。
这个结果让墨家弟子们高兴的直呼成功，王离也看着手里的小弩瞳孔疯狂地震中。
对远处的树都能有如此威力，如果遇上穿盔甲的人体，那更是不敢想象。
墨家弟子郁金得意介绍道：“这是我从来这开始，便和太子一直研究弹簧钢，不知道淬了多少遍火，才造出来这两根有如此有韧劲和硬度的弹簧。把它装上去，手弩能更小，但威力加倍。
王小将军，您试过了，如何？”
王离顺着郁金的指引，手指碰上那弩上一截弯曲的钢铁，尊敬的目光看向这些墨家弟子，赞道：“巧夺天工。”
他从前没有与墨家弟子共事过，也就出来后去和两个墨家弟子负责加建太原城楼。
本以为他们组装的那些城楼三箭齐发的大弩已经足够震撼，见到这般威力的小手弩，才知道最好的东西永远都是太子正在带人做的。
他相信郁金不会骗人，说这弹簧钢难做，那就肯定是真的，也因此更是觉得这小小的弹簧珍贵异常。
王离上手摸过了，在这之前，他从未见过如此能有弹性和韧劲的金属制品。
这样的东西，难怪太子这般重视。
正想着，郁金问王离：“王小将军，要不要我们给您的马换身行头？”
王离好奇：“换什么行头？”
也是大家同在太子手下干活，都不陌生了，郁金这敢哄着他了，“直接说这这多没意思，换好了，我们保证有惊喜给您，怎么样？”
思索一番，王离高高兴兴的同意了。
马是他的爱马，但是墨家人这方面的风评很好，不管是对待生物的垂怜还是对私人财产的尊重，他们都不会让自己的马出事。王离相信他们。
于是他就放心把缰绳递给郁金，自己去找太子说话了。
小白没空搭理王离，他在埋头配制不同的“金水”呢。
纯铜做钱那肯定是太奢侈了，合适掺进去的其他金属，目前以镍、锌、锡为佳，造出来的钱分别是白铜、黄铜和青铜。
考虑到成本问题，铜锌合金的黄铜比较合适，现在小白和钟无会除了完善合金配比，就是思考铸造工艺和防伪措施。
面额倒是没必要规定，因为铜钱就是给底层百姓所用，大商人和人贵族交易的话，大秦官方货币还有上币黄金在。
王离兴致勃勃地给太子介绍他如何拿这里的新砖去筑城墙的，太原郡守不敢懈怠，每日没事也会过来和他一起盯着工事，给太子说了现在太原城楼上的那些大弩，还有刚刚过来在郁金那儿看到的精巧高威力手弩。
王离也是知道他们太子一旦专心起来，那叫一个心无旁骛，所以不被太子回应他也没啥负面情绪，反正他知道自己说的话太子也都进耳朵了，这就够了。
抱着记事本的张良的从另一边匆匆赶来，“殿下，钟詹事那边的模子，第一版已经做好了！”
小白把手上先配好比例的黄铜揣上，起身就往张良来的方向走，日常还没说完的王离赶紧跟上。
他对这里的很多东西都只有普通的好奇心，而太子倒是对这里很多东西足够重视，这态度也并不稀奇。
在看到磨具铸出来的东西之前，王离觉得那装上弹簧的手弩已经是天下最稀罕之物，是这园区最让他震惊的东西，直到他看见了眼前崭新的，还温热着的铜钱。
当他跟着过来，看见那一块铁上四个圆洞的时，王离并没有想太多，顶多是看见旁边的赵高有些诧异。
当钟无会打开磨具后，王离很想告诉自己，那里面金黄色的玩意儿，可能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东西，可是圆形方孔的玩意儿被太子殿下拿起来，直接塞了一个到自己手里。
【王小将军，你也来看看，这钱的质量如何。】
王离不停跳动的心终于彻底安定下来了。
啊，真的，就是钱呢。
摸着手里尚有余温的钱，王离憋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道：“殿下，私铸铜钱，是违反您定下的新秦法的！”
作为太子的少保，难道有一天他也要步上惠文王老师的后尘，为学生的犯错买单吗？
【我还没把它拿去市面上花，它就还算不上货币。】
看王离的脸色越发严肃，小白乐了。
【我不是那知法犯法的人，这副表情作甚？】
王离两根手指捻起手里的铜钱，殿下，您看看这是什么，您这不是犯法是什么？
赵高解释道：“殿下见过太原百姓所用之钱后，深感天下钱币斑驳，于民不利，因此和钟先生一起，想要设计出一款更能让我大秦百姓所用的新钱。”
别担心，不是私铸钱，这都是为了大秦先试验。
听得此言，王离的谨慎点头，表示自己知道，然后拿起铜钱，认真观摩。
新钱色泽金黄，比起秦半两，一看含铜量和质量就都高了点，外边有边，正面刻着“大秦通宝”，反面刻着“大秦三年”，字迹清晰。
嗯，别说，都是改过了的简化新字，还挺好看。
小白看着这个，问钟无会还能不能再改进一下。
【只是有大秦和年份的标识还不够，看看能不能底下再做一个有难度的防伪标识，以后方便打击私钱。】
王离觉得吧，有墨家弟子加持的园区已经铸造技术够先进的了，光是他手上这一枚钱，已经比市面上其他钱都精细不少，看这小小铜钱上清晰可见的字迹就知道了。
就这，殿下还觉得不够精细，还想要搞能精准打击犯人的铜钱，是殿下你有点为难人了。
但是钟无会并不觉得为难，甚至他觉得太子说的都不过是稍微有点小难度的基本要求，因此他很快就应了下来，让殿下在给他一些时日好好重新做钱模。
在王离眼里，钟无会和这些墨家弟子们年纪虽大，但都是才初入朝堂的新人，张良和陈平这种就更是了，太子不算，可他聪明是聪明，却还太小。
因此，他悄悄凑近到赵高边上，对着他比了个眼神，问赵高，这情况他怎么不拦着点。
赵高看在他身份的份上，给了他一个回应的眼神：这好事，我为什么要拦着？
两人眼神交流半天，最后王离被赵高说服，遂败退。
王离觉得赵高说的也有理，大秦确实迟早都会一统天下货币，不铸造出来品质好些的钱，以后想在天下回收旧币，推行新币，那不得惹得民怨沸腾。
行吧，他反正职责是保护太子，现在太子也是让他修太原防御工事，这钱的事和他完全没关系，赵高才是要负全责的那个。
如此想着，王离叹着气走出这个喧嚣的试验场。
一出去，就看见眼前银光闪闪的大马。
要不是这是他的爱马，马漏出来的大眼睛对着他眨啊眨，鼻子一直在喷气，王离都差点认不出来这马了。
“这是……我的‘大毛’？”
大毛还是太子给取的名字呢，一开始听王离觉得挺没文化的，但是后面叫的多了，也觉得颇为可爱。
枣红色的毛发完全都被银甲遮住了，马身、马背、马脸，甚至马额头上还有一个长长的尖角。
王离看的咂舌，这要是被大毛用用头顶一下，会直接被顶死的吧？
郁金冲着他点头，笑道：“将军，快来上马骑一骑！”
王离慢慢凑近上去，在大毛鼻子喷着气想用脸来蹭他的时候，他都赶紧拒绝，双手抱着大毛的脖子，让它的头对那边，别对着自己。
“好好好，大毛，可以了，别蹭，要蹭蹭那边！”
摸着大毛身上的还算很轻的金属片甲，王离抬头一看，看到了上面没见过的的一个大东西。
郁金热情介绍：“这是硬马鞍，拿木头和皮子来做的。”
王离顺着马背往下，摸到了两条麻绳，麻绳下面还系着一个铁片。
郁金：“这是马镫，上马之后脚踩的，等会将军上去，我来给你调整长度，保证你踩得舒服。”
大毛哒哒原地踩踏，王离听见声音不对，再一低头，看见了大毛蹄子前面磨得银光闪闪的一圈东西。
“刚刚我们几个一起，给这马修了马蹄，钉上马掌，能让马蹄不那么磨损，在滑溜和陡峭的地上也更好走些，正合适现在下雪的天气呢！”
王离再检查一番，没见到什么别的多的东西了，这才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下，拉住缰绳，听他们的指导，一脚踩着马镫，一脚在地上用力一蹬，高抬腿上了马。
坐在铺了皮子的马鞍上，王离脚踩马镫，接了郁金递过来的马鞭，扬鞭一挥。
大毛带着王离，踩着薄薄的雪地消失了，一刻钟之后，大毛的马蹄声又重新出现在众人耳朵里。
带着学徒们练习修马蹄和打马掌的郁金头也不回，听着马蹄声声音差不多了，高声道：“王将军，这马的新装备，您觉得怎么样？”
王离下了马，摸着这副马鞍子，给了个很高的评价：“很好！”
作为将军世家的，王离这跑马一趟，能看出来东西那可太多了。
大秦是有骑兵的，但没有这样全副武装的骑兵，因为很费钱。
装上轻铁甲，全副武装，连头上都有尖角能的马，是能在战场上面对面冲锋的重要杀器。
马掌能让马的蹄子得到保养，马鞍和马镫都是能让士兵在马背上稳定下来的神器，配上这马的一身甲，大秦士兵骑着马一边往前冲，一边拿着武器左劈右砍，那场面……嘶！
没有穿铠甲的王离把自己想象成一名骑兵，幻想自己如果在战场上会是个什么场景，越想越心惊，看自己的大毛都眼神敬畏起来。
未来的战事，这样的骑兵，或许会渐成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