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城的夜,被一则凭空出现的消息搅得浑浊。
空气里弥漫着廉价柴油和海鲜的腥气,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
约翰逊的命令通过电话,传到了14K的钱三耳朵里。
14K行动迅猛而粗暴。
一个平日里生意火的很地下赌档,瞬间被几十号人砸得稀烂。
麻将牌混着玻璃碎渣,洒了一地。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怒火无处发泄,便尽数倾泻到了黄江帮的头上。
拳脚声。
骨头错位的闷响。
哀嚎。
黄江帮上下被14K的人从堂口到马栏,挨个揍了个遍。
鼻青脸肿的黄江帮头目说:“我们也接手了没几天啊,大哥!”
“我们不清楚啊。”
“我们是看叶长安没了,才过来占了这个地的。”
“这前的人,当然被赶走了。”
“我们怨啊,真不知道。”
头目跪在14K的白纸扇面前,听着最后的通牒。
“东西,必须找到。”
白纸扇用丝绸手帕擦拭着皮鞋上的血点,声音轻飘飘的。
“找到了,走私的船,水警那边自然会打个盹。”
“你们黄江帮能不能吃上这碗饭,就看你们的本事了。”
一巴掌,再给一颗枣。
这套路虽然老旧,却永远有效。
黄江帮的头目眼中瞬间燃起了贪婪的火光。
打击死对头和连胜。
还能拿到梦寐以求的走私通路。
这笔买卖,做得。
黄江帮的堂口里,烟雾缭绕。
帮主一巴掌拍在桌上,震得茶杯乱跳。
“妈的,叶长安那个老家伙,死了还敢阴我们。”
“这个亏,得赚回来。”
他眼里布满血丝,扫视着底下的一众头目。
“烂牙许。”
一个身材干瘦,门牙黄黑的男人立刻站了出来。
“在,大佬。”
“带人去,把之前管这个档口的贺新给我抓回来。我要一根一根敲断他的骨头,问出东西到底在哪。”
“是。”
烂牙许脸上露出一抹狞笑,舔了舔他那口烂牙。
“其他人,跟我去叶家。”
帮主站起身,脸上的横肉抖动着。
“把那对母女给我‘请’过来,我就不信贺新那个老东西能眼睁睁看着他大哥的老婆女儿受苦。”
一场针对叶家的风暴,就此展开。
他们不知道,这一切,都在一张无形的网中。
九龙城寨一间不起眼的茶餐厅里,王江正慢条斯理地用勺子搅动着杯中的奶茶。
冰块碰撞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
一会儿,一个马仔进来报告:“江哥,有消息了。”
“鱼已出窝,正扑向叶家公寓。”
王江放下勺子,将最后一口冰奶茶饮尽。
那股冰凉顺着喉咙滑下,压住了胸口翻腾的燥热。
他抬起眼,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是时候了。
叶家所在大厦,
保安照例没有敢拦这些江湖客。
烂牙许带着十几个马仔,嘴里叼着烟,骂骂咧咧地往楼上走。
他们手中的钢管和西瓜刀,在昏暗的灯光下偶尔闪过一道寒光。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五楼的拐角时,一个身影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人穿着一件普通的白t恤,身材不算魁梧,但站在那里,就堵死了整个狭窄的楼道。
是王江。
阿彪和其他几个兄弟,站在他身后,神情肃穆。
王江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烂牙许和他身后那群面目狰狞的混混。
“各位,过界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叶家的人,现在是我和联胜保的。”
烂牙许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起来。
“我当是谁,原来是和联胜那个出了名的衰仔堂主。”
“我告诉你,你在石破幅那弄的那套,对我没用。”
“他怕了你,我可不怕。”
“棺材仔!”
他用手指着王江,满脸不屑。
“王江是吧?你阿公没教过你,别多管闲事吗?”
“给你个机会,现在滚,不然今天连你一起收拾。”
他身后的马仔们也跟着哄笑起来,手中的钢管敲击着墙壁与扶手,发出刺耳的噪音。
王江没有再说话。
有时候,行动比语言更有力。
烂牙许见他不为所动,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的是一片狰狞。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上。砍死他。”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一个混混已经挥舞着钢管,带着风声朝王江的头顶砸去。
楼道狭窄,避无可避。
王江却不退反进,拍一张金刚符在自己身上。
他侧身,右脚精准地踹在对方的膝盖外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响起。
那个混混发出一声不似人腔的惨叫,整个人扭曲着跪倒在地,钢管脱手飞出。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混战,瞬间爆发。
王江不再有丝毫保留。
他的身体在狭窄的空间里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腾挪闪避。
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一种解剖学般的精准与冷酷。
他没有用刀。
他的手,就是最致命的武器。
一记掌刀,切在一名混混的颈侧动脉窦上。
对方眼前一黑,身体瞬间软倒,失去了所有力气。
一个肘击,顶在另一人的胸骨下方,剧烈的疼痛让那人瞬间窒息,蜷缩成了虾米。
他的手指,精准地戳向对手的腋下神经丛。
手臂的麻痹感瞬间传遍全身。
他的脚,则专攻膝盖、脚踝这些脆弱的关节。
他将现代医学对于人体结构的深刻理解,加上术法,变成了一套最恐怖、最高效的格斗术。
只伤,不杀。
让敌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彻底丧失战斗力。
这比单纯的砍杀,更具威慑力。
阿彪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堂主很能打,却从不知道,他能打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黑社会烂仔的街头斗殴。
这是一种艺术。
一种关于摧毁人体功能的暴力艺术。
“堂主威武。”
阿彪狂吼一声,士气被瞬间点燃。
他带着几个兄弟,如同下山猛虎,死死守住王江身后的防线,将涌上来的敌人硬生生顶了回去。
楼上,叶家的铁门被死死反锁。
门缝里,一双眼睛正惊恐地窥视着外面的一切。
叶珊的心脏狂跳不止。
楼道里的喊杀声、惨叫声、撞击声,让她浑身发抖。
她的母亲早已吓得瘫软在地,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什么。
叶珊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看到了王江。
看到了那个男人如何像一尊礁石,任凭浪潮冲击,岿然不动。
她看到他站得笔直。
他看到别人的血从那个男人的额角流下,染红了他的侧脸。
他的每一次出手,都干净利落。
他的眼神,冷静得可怕。
叶珊的目光,从最初的惊恐,到不敢置信的怀疑,再到此刻,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混合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在心底悄然滋生。
砰。
最后一名敌人被王江一脚踹飞,撞在墙上,滑落在地,发出一声闷哼后便没了动静。
整个楼道,安静下来。
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和伤者的呻吟。
空气中弥漫着汗水、灰尘与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王江胸膛剧烈起伏。
他缓缓转身,看向那扇紧闭的铁门。
“没事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战斗后的沙哑,却异常沉稳。
“但这里不能待了,要跟我走吗。”
“我不可能次次都救得下你们。”
门锁转动。
铁门被拉开一道缝。
叶珊扶着墙壁,脸色苍白地看着他。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反抗与戒备。
她默默地转身,将吓得浑身发软的后母搀扶起来,简单收拾了些东西。
跟着王江江,一步一步走出了这个让她日夜惊惧的家。
穿过躺满一地的黄江帮混混,她没有再看一眼。
王江将她们带到了自己街区的一栋旧楼里。
这里是他的地盘,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异常干净整洁。
叶珊的后母因为过度惊吓,心跳得厉害,脸色发青,捂着胸口喘不过气。
“心动过速。”
王江看了一眼,立刻做出判断。
他让叶珊扶着母亲躺下,自己则取来一个小药箱。
他没有用什么偏方。
他只是指导着她进行深长的腹式呼吸,同时用手指轻轻按压她的颈动脉窦。
几分钟后,后母的呼吸渐渐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一些。
叶珊在一旁看着,再次感到震惊。
接着,王江从药箱里拿出消毒酒精、棉签和纱布,开始处理自己脸上的伤口。
他对着镜子,动作熟练而精准,仿佛一个经验丰富的外科医生在进行一场微型手术。
从清创、消毒到包扎,一气呵成。
这个男人,和他认知里的所有黑社会,都不一样。
他不是单纯的凶狠。
也不是那种只懂砍杀的莽夫。
他身上有一种矛盾的结合体。
既有街头霸王的狠辣,又有知识分子的冷静与专业。
这场“英雄救美”,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战。
王江不仅展示了压倒性的武力。
更展示了可靠的责任感,以及远超常人的特殊能力。
他用一场浴血奋战,彻底击溃了叶珊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夜深了。
窗外的霓虹灯光透了进来,在房间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叶珊的后母已经睡下。
王江坐在椅子上,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叶珊。
他点燃一支烟,但没有抽,只是看着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父亲真正的账本在哪里了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丝毫逼迫的意味,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你留着它,只会让你每天都过现在这样的日子。”
他弹了弹烟灰,目光落在她写满不安的脸上。
“你想一辈子都这样东躲西藏地过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