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章 兵锋所向
朝廷那道态度暧昧却实质支持的圣旨,如同给熊熊燃烧的烈火又添上了一桶猛油。杨延昭“挥师西向”的战略,从可能被诟病的“擅权之举”,瞬间变成了奉旨讨逆、承载着帝国野心的煌煌正道。北疆与西线的战争机器,再无任何顾忌,以前所未有的功率全速开动。
杨延训统领的近两万精锐骑兵,如同两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地切入了因内乱而防御松弛的西夏东南边境。他们不再满足于之前的袭扰牵制,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横扫沿途敢于抵抗的西夏军镇和部落。
由横山方向出击的主力,在杨延训亲自率领下,连破西夏设在无定河上游的数个军寨,守军或溃或降,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铁骑过处,烽烟四起,兵锋直指西夏在河套地区的重要据点——夏州(今陕西靖边北)。
而自萧关北上的偏师,则充分发挥其机动性,绕过西夏重兵布防的州城,长驱直入,深入西夏腹地数百里,兵临盐州(今陕西定边)城下,大肆耀武扬威,并分兵截断通往兴庆府的粮道,进一步加剧了西夏核心区域的恐慌。
与此同时,石普率领的鄜延路步卒主力,也开始向前推进,逐一清剿、占领横山地区那些仍在西夏控制下或态度摇摆的堡寨蕃部,将宋军的实际控制线,坚定不移地向西、向北推进。范仲淹坐镇环庆路,则以其卓越的理政才能,全力保障前线物资供应,安抚新附百姓,将占领区迅速消化吸收。
面对宋军如此凶悍凌厉、多路并进的攻势,刚刚经历弑君之痛、内部正为权力争夺而厮杀得不可开交的西夏各方势力,顿时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与恐慌之中。
掌控兴庆府的国相没藏讹庞,虽然凭借政变掌握了幼主谅祚和都城,但其地位远未稳固。外部有野利氏等旧贵族势力的残余仍在抵抗,内部也有其他部族首领心怀异志。此刻宋军大举入侵,无疑是在他本就脆弱的权力基础上,又狠狠地踹了一脚。
他试图调兵遣将抵御,却发现命令难以有效传达至各方军州,许多部落首领要么阳奉阴违,保存实力,要么干脆就投降了兵锋正盛的宋军。派往盐州、夏州的援军,不是在半路被宋军骑兵截杀,就是畏敌不前。整个西夏的东南防线,在宋军的猛攻下,呈现出土崩瓦解之势。
兵锋所向,几近摧枯拉朽!
定州节度使府内,虽然杨延昭本人坐镇中枢,并未亲临前线,但整个北疆的神经都与西线紧密相连。来自前线的捷报如同雪片般飞来。
“杨延训将军部攻克夏州外围三寨,斩首七百,俘获牛羊马匹无数!”
“盐州守将见我军势大,开城纳降!”
“石普将军已完全控制横山北麓,新筑‘平夏城’,驻兵五千!”
“西夏左厢神勇军司一部三千人,在其统军带领下,向我军投诚!”
每一个消息,都让北疆上下振奋不已。多少年了,大宋对西夏一直处于战略守势,何曾有过如此扬眉吐气、开疆拓土的时刻?而这一切,都是在杨太师的运筹帷幄之下实现的!杨延昭的威望,在北疆乃至整个大宋军队中,已然达到了如日中天、近乎神化的地步。
然而,在这高歌猛进的胜利之下,杨延昭却保持着异乎寻常的冷静。他每日都要仔细研读每一份战报,关注着前线每一步推进的细节,更关注着西夏内部权力斗争的最新动向,以及……辽国那边的反应。
“太师,我军进展神速,是否应命令杨延训将军,趁势直逼兴庆府?若能一举攻克西夏都城,则大事定矣!”杨延光看着地图上不断向西延伸的宋军控制区,难掩激动地建议道。
杨延昭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停留在舆图上:“兴庆府乃西夏经营多年的都城,城防坚固,没藏讹庞虽乱,但困兽犹斗,必然拼死坚守。我军以骑兵为主,缺乏重型攻城器械,强攻伤亡必大,且后勤线拉长,风险剧增。”
他手指点在兴庆府的位置,沉声道:“此刻直取都城,并非上策。我们要做的,不是急于毕其功于一役,而是利用西夏内乱,最大限度地削弱其实力,蚕食其土地,压缩其生存空间!”
他的战略目标非常清晰:趁你病,要你命!但不要一口吞下可能噎死自己的硬骨头,而是稳扎稳打,将西夏最肥沃、最战略的东南区域(即后世所谓的“河南地”,河套地区)彻底吞并,使其元气大伤,从此一蹶不振!
“传令给杨延训和石普,”杨延昭下令,“巩固现有占领区,以夏州、盐州为基点,构建新的防线。重点清剿区域内残余的西夏势力,招抚蕃部,迁移边民,将这些土地,真正变成我大宋的疆土!至于兴庆府……围而不打,以观其变。”
他要将军事胜利,转化为实实在在的领土和战略优势。
“另外,”杨延昭看向王贵,“辽国那边,有何动静?”
王贵回禀:“据探,辽国南京道兵马确有异动,但规模不大,似乎仍在观望。萧孝穆掌控中京,似乎无意在此刻与我大宋冲突,但其对西夏的态度,尚不明朗。”
杨延昭点了点头:“继续监视。同时,让我们的人,想办法给没藏讹庞传递一个信息——若他愿上表称臣,割让灵州(今宁夏灵武)以东之地,我大宋或可承认其摄政地位,助其平定内乱。”
这是他的一步闲棋,旨在进一步分化瓦解西夏,若能成功,兵不血刃便可获取大片土地;若不成,也能加剧西夏内部的猜疑和混乱。
兵锋所向,势如破竹。杨延昭以其冷静的头脑和深远的战略眼光,驾驭着这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巨兽,不仅要在军事上取得辉煌胜利,更要在政治和战略上,为大宋攫取最大的利益。西夏的天空,已然被来自东方的刀锋映照得一片血红,其国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滑向深渊。而杨延昭的个人威望与权势,也随着这不断向西推进的兵锋,攀升到了一个令汴梁都感到战栗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