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苏醒的意志,如同一座沉寂了亿万年的神山轰然崩塌!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让这片浩瀚星空的一切,瞬间凝固。
李世民的神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思维都陷入了绝对的死寂。
他身为九五至尊,那股无往不利的九爪金龙气运,在这股意志面前,竟卑微如泥潭里的蚯蚓,被死死钉在原地,连颤抖都做不到。
“何人,敢扰始皇安眠?”
一个宏大、苍茫的声音,不经耳朵,直接在两人的灵魂最深处炸响。
那声音里没有丝毫情绪,却自带审判众生的无上权柄。
李道兴眉头一扬。
他一步上前,将如遭雷击的李世民护在身后,属于太乙金仙的磅礴气机轰然扩散,硬生生在这片凝固的时空中,撑开了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域。
“前辈,话不能这么说。”
李道兴的语气轻松得过分,像是在自家后院跟邻居闲聊。
“我们是轩辕黄帝的嫡系子孙,回家看看老祖宗,怎么能叫‘打扰’呢?”
“哦?”
那古老的意志里,第一次透出一丝极淡的讶异,似乎没料到竟有人能顶住自己的威压。
星空深处,那座宏伟到无法形容的石殿,其尘封万古的大门,在一阵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中,缓缓开启。
一道身影,自殿内走出。
那并非实体,而是一道由星光与记忆编织而成的人形光影。
他身披古朴兽皮,其上绣着山川日月,头戴平天冠,面容模糊不清,唯独那股君临寰宇、俯瞰八荒的无上气魄,真实不虚,烙印在时空的每一个角落。
李世民心神剧震。
轩辕黄帝!
这道光影,竟与人族代代相传的始祖绘卷,一般无二!
“后辈?”
轩辕光影的“视线”,落在了李世民身上。
仅仅一眼。
李世民便感觉自己从灵魂到肉体,从过往到将来,所有的秘密都被剥开,赤裸裸地暴露在这位始祖面前。
“杀兄弑弟,囚父逼宫。”
轩辕光影的声音依旧平静,吐出的每一个字,却化作一道贯穿神魂的九天神雷,狠狠劈在李世民的帝王尊严之上!
“以如此不伦不孝之行,窃居帝位。”
“你也配,自称朕的后裔?”
“你也配,踏入此地?!”
轰!
李世民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玄武门!
这三个字,是他一生最深的梦魇,是他帝王生涯中永远无法被功绩彻底掩盖的血色烙印!
他以为,随着他君临天下,开创贞观之治,这一切都已是过往云烟。
却不曾想,今日,此地,被他最敬仰的人族始祖,当面撕开了这道从未愈合的、血淋淋的伤疤!
极致的羞辱与不甘化作怒火,直冲天灵!
他想反驳,想嘶吼,可在这位人族文明的开创者面前,任何辩解都显得如此苍白,如此可笑。
他引以为傲的脊梁,在这一刻,竟不受控制地,一寸寸地弯了下去。
就在这时。
一只手,沉稳而有力地搭在了他的肩膀上,止住了他下坠的尊严。
是李道兴。
“老祖宗,您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
李道兴又上前一步,与那道伟岸的光影遥遥对峙,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此刻已然化作了针锋相对的锐气。
“我皇兄他杀兄弑弟,没错。”
“可他为何要这么做?您老人家沉睡万古,怕是不知道,外面那朗朗乾坤,早就变了天吧?”
他伸手指了指外界的方向,眼神冰冷。
“如今的人族,名义上是天地主角,实际上呢?不过是满天神佛为了收割信仰,圈养的香火牲畜!连最基本的修炼,都成了一种奢望!”
“佛门要东渡,道门要南传,为了争那虚无缥缈的气运,视我人族子民为草芥,视我人间帝王如傀儡!”
“想当年,您与兵主蚩尤争锋,连太古龙族的应龙老祖都能在您麾下听令!再看看现在?一个最低等的天兵,一个刚入门的沙弥,都敢对我人族帝王指手画脚!为什么?不就是因为如今的人族,连自己的气运都护不住了吗!”
“再说当年的玄武门!若非我皇兄当机立断,拨乱反正,如今的大唐,早已在那两个废物的带领下,彻底沦为西天的佛国!我亿万子民,不事生产,不敬父母,不拜祖宗,只知剃度念经,日夜叩首!”
“到那时,人伦纲常何在?!家国天下何存?!”
李道兴的声音一字比一字重,如重锤般敲击着这片沉寂的星空!
“为人族大义,不惜牺牲小我,背负罪孽,这难道不是您当年走过的路?!”
“我皇兄,他不是为了一己私欲!他是为了这大唐江山,是为了这轩辕血脉,不被外来的秃驴和杂毛所玷污!”
“他一人,背负了万世的骂名,却为整个人族,争来了一线生机!”
“您说,他配不配!”
最后一问,如同惊雷炸响,振聋发聩!
这一番慷慨激昂的质问,让那尊古老威严的轩辕光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长久沉默。
李世民怔怔地看着李道兴并不算特别高大的背影,那挺直的姿态,仿佛撑起了一片天。
一种滚烫的情绪,在他胸膛中疯狂冲刷。
他从未想过,自己一生最大的痛处与污点,在李道兴的口中,竟成了如此悲壮、如此伟大的牺牲。
士为知己者死!
有此一弟,夫复何求!
尽管……李世民恍惚地想起,当初在玄武门前,他好像……真的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啊!
许久,许久。
轩辕光影终于有了动作,他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那叹息中,饱含着万古的沧桑与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后辈。”
他的视线,从李世民身上挪开,第一次真正地“审视”起李道兴。
“你的身上,没有过去,亦没有未来,不入时光长河。你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但你的灵魂本源,却又与我人族,有着斩不断的因果。”
“你,究竟是谁?”
“我?”
李道兴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
“一个清道夫罢了。”
“专门负责,清理那些趴在人族身上吸血的蛀虫。”
他顿了顿,眼神陡然变得凶戾无比,犹如一头护食的绝世凶兽。
“不管是天上的神,还是西天的佛,不管是披着袈裟的,还是穿着道袍的。”
“谁敢动我人族一根汗毛,我就刨了他家祖坟!”
这番粗鄙却霸道到极致的宣言,让轩辕光影再度沉默。
良久。
“罢了。”
那道光影竟是微微摇了摇头。
“时代,确实变了。”
“或许,如今的人族,需要的正是你们这样……不敬天地,不畏鬼神,敢掀桌子的后辈。”
光影缓缓转身,朝着石殿深处行去。
“跟我来。”
“此地,并非始皇陵寝,而是‘人道薪火殿’。”
“殿内,藏着能让人族再次崛起的希望。但能否得到,要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李道兴和李世民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狂喜与激动。
两人不敢怠慢,快步跟上。
穿过那幽深古朴的殿门,一个更加恢宏壮阔的景象,轰然撞入他们的视野。
大殿的中央,是一座仿佛由整颗星辰雕琢而成的巨大烘炉。
炉中并无实体火焰,却燃烧着一团金色的,比太阳更璀璨亿万倍的光球!
那是人族自诞生以来,亿万万生灵不屈的信念、不灭的意志,汇聚而成的文明薪火!
而在薪火的正上方,一枚通体由九条祖龙盘绕而成的古朴大印,正静静地悬浮着,镇压着整个人族的气运。
只是一眼!
李世民便感觉自己四肢百骸的血液,都彻底燃烧沸腾!
那是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灵魂最本源的共鸣与渴望!仿佛那枚大印,本就该属于他!
“此乃……人道至宝,崆峒印!”
轩辕光影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缅怀与追忆。
“得此印者,可为……人皇!”
话音未落,他的语气却骤然一变,猛地看向李道兴,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但,想要得到它的认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远超你的想象。”
“而且……它的气息,似乎已经惊动了一些……不该被惊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