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一号演播大厅,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块巨大的屏幕上。
清晰,稳定,没有一丝波纹。
那束从丑陋铁盒里射出的光,像一把利剑,刺穿了水池的黑暗,也刺穿了在场所有“学院派”精英的骄傲。
主席台上,那位之前盛赞985联队设计优雅的院士,嘴巴半张,手里的保温杯盖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旁边的另一位专家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镜片下的双眼写满了费解。
“这……这不科学……”
“它的外壳没有任何流线型设计,怎么可能在水下保持这么好的稳定性?”
“还有它的信号传输,这种粗暴的布线,居然没有受到现场设备任何的电磁干扰?”
直播间的弹幕,在停滞了足足十秒后,以一种井喷的方式爆发。
“?????”
“我草!亮了!真的亮了!”
“这他妈是什么黑科技?说好的铁棺材呢?这画面比我家的4K电视还清楚!”
“打脸来的如此之快!刚刚嘲讽的人呢?出来走两步!”
985联队的工作区,欧阳峰死死地盯着屏幕,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他身后的队员们交头接耳,满是慌乱。
“队长,他们……他们怎么做到的?”
“不可能!这违反了所有的流体力学原理!”
欧阳峰猛地回过神,他强行镇定下来,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所有人都听得见的颤抖。
“慌什么!”
“不过是把一个摄像头塞进铁盒里扔下水而已!这算什么技术?”
他拿起话筒,对着全场,也对着镜头,重新找回了自信。
“各位,请不要被这种哗众取宠的把戏迷惑了。”
“我们的设计,是一套完整的系统!它包含高精度声呐探测、水文数据采集、多维度智能避障!而他们,只是一个会亮的水下探照灯!”
“比的不是谁先亮,比的是谁更强!”
这番话,瞬间让985联队的成员和他们的支持者们找回了主心骨。
方学林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他对着身边的同僚点点头,露出一丝冷笑。
“没错,终究是野路子,上不了台面。”
接下来的时间,985联队在无数合作厂商的技术支持下,开始了疯狂的追赶。
一台台昂贵的精密机床被火速运进演播大厅。
比赛进行到第48小时。
伴随着一阵悠扬的音乐,985联队的工作区,一台外形酷炫、充满科幻感的深潜器,缓缓升起。
它通体银白,线条流畅,像一头来自未来的深海虎鲨。
“‘深潜x-1’,完成!”
欧阳峰的声音充满了骄傲。
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太美了!这才是国之重器该有的样子!”
“跟它一比,海科大那个就是一坨废铁!”
最终测试环节开始。
主持人声音激昂:“首先,让我们测试985联队的‘深潜x--1’!”
银色的深潜器被轻柔地放入水中。
大屏幕上,无数复杂的数据流开始滚动。
“转向测试,完美!”
“声呐扫描,精度99.9%!”
“数据传输带宽,峰值稳定!”
每一项数据,都像教科书一样标准。
欧阳峰和他的队员们挺直了胸膛,享受着全场的赞叹。
方学林靠在椅子上,端起一杯热茶,脸上是稳操胜券的笑容。
轮到海科大的“龙宫一号”测试。
那个丑陋的铁盒再次被吊起,投入水中。
“转向测试……响应略有延迟。”
“扫描功能……无法开启。”
“数据传输……带宽一般。”
除了能传回稳定的画面,它的各项“科学数据”被“深潜x-1”全方位吊打。
985联队的队员们发出了毫不掩饰的嗤笑。
“哈哈哈,我就说吧,只是个探照灯!”
“这就是技校的水平,能亮就不错了。”
就在方学林准备起身,提前发表胜利感言时。
一个冷硬的声音,从主席台传来。
“测试暂停。”
全场一静。
只见评委席上,一位身穿白色海军制服,肩扛将星的中年男人站了起来。
他胸前的姓名牌上写着:海军装备部,赵卫国。
赵卫国拿起话筒,目光如电,扫过全场。
“刚才的测试,在我看来,都是小孩子过家家。”
他指着屏幕上那些漂亮的数据曲线,毫不客气。
“在真正的南海深处,没有这么稳定的环境,只有高压、盐腐、还有敌人猛烈的电磁干扰和物理冲击!”
“科学,不是待在恒温实验室里的数字游戏!”
他看向现场导演。
“我要求,立刻进行极限环境模拟测试!”
“把水压加到模拟500米深海标准!把电磁脉冲发生器功率开到最大!”
演播厅的气氛瞬间凝固。
方学林的笑容僵在脸上。
欧阳峰的表情也变了。
工作人员按照指令,将“深潜x-1”重新放入水池。
“开始加压!”
“启动电磁干扰!”
大屏幕上,来自“深潜x-1”内部摄像头的画面开始剧烈抖动。
警报声刺耳地响起。
“警报!外壳出现微小形变!”
“警报!电路系统受到强干扰!”
屏幕上的完美数据流瞬间变成了乱码。
“咔嚓——”
一声清晰的碎裂声,通过水下麦克风传遍全场。
屏幕,黑了。
几分钟后,那台漂亮的“深潜x-1”被打捞上来,银色的外壳上布满了扭曲的裂纹,一个接缝处还在冒着黑烟。
像一具昂贵而华丽的尸体。
全场死寂。
赵卫国面无表情。
“下一个,海科大。”
丑陋的“龙宫一号”,再次被扔进水里。
“加压!”
“嘎——吱——”
通过麦克风,所有人都能听到铁盒被巨大压力挤压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它的外壳肉眼可见地向内凹陷。
但是,大屏幕上的那束光,那片清晰的画面,只是轻微地晃动了一下,依旧顽强地亮着!
“电磁脉冲,最大功率!”
“滋啦——”
屏幕瞬间被雪花占满,但仅仅半秒之后,画面再次恢复清晰!
赵卫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但他还不满足。
他指着水池边的重型机械臂。
“用那个,撞它一下。”
“什么?”操作员以为自己听错了。
“执行命令!”赵卫国吼道。
巨大的机械臂,带着风声,狠狠地撞在了水下的“龙宫一号”上!
“咚!”
一声闷响。
铁盒在水中翻滚着飞了出去,撞在池壁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在翻滚停止后,那束雪亮的光柱,依旧执着地照亮着池底。
画面,纹丝不动。
赵卫国放下话筒,大步走到舞台中央,从主持人手里夺过另一个话筒。
他环视全场,声音响彻整个演播大厅。
“现在,我来宣布结果。”
“在波诡云谲的战场上,我不需要一个数据漂亮,一碰就碎的华丽花瓶!”
“我需要一个能顶着炮火,传回情报的‘铁疙瘩’!一个能打仗,打胜仗的丑东西!”
他的手,猛地指向海科大的方向。
“胜利者——海城科技大学!”
话音落下。
“噗通”一声,方学林从椅子上滑落,瘫倒在地,面如死灰。
985联队的所有人,呆若木鸡。
就在此刻,演播大厅的入口处,一个身影不急不缓地走了进来。
王谦。
他径直走上舞台,从赵卫国手中接过话筒。
全场的灯光和镜头,都聚焦在他身上。
他看都没看瘫倒的方学林和失魂落魄的985联队。
他的目光,落在了李虎和他那群灰头土脸的队员身上。
“从今天起,李虎、以及‘龙宫一号’项目组全体成员,破格录取为海城科技大学,第一批博士研究生。”
“由我,亲自来带。”
轰!
全场沸腾!
李虎和他的队员们,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激动得满脸通红。
接着,王谦转过身,目光第一次落在了985联队的队长,那个失魂落魄的天才,欧阳峰的身上。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传遍全国。
“你的理论很完美,但你的平台,限制了你的想象力。”
“来海科大。”
“我教你,怎么造出不但好看,而且能赢的武器。”
直播镜头死死地锁着欧阳峰。
只见这位心高气傲、刚刚还对海科大不屑一顾的京州大学天之骄子,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看着舞台上那个如同神只般的男人,看着对方身后那群正在狂欢的“技工”。
他脸上的迷茫、不甘、震撼,最终都化为一种彻底的折服。
在全国亿万观众的注视下。
欧阳峰向前走了几步,对着王谦,深深地,九十度,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