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峡下游三十里,河道渐渐开阔,水流也平缓下来。河岸一侧,出现了一个不大的水闸和夯土码头,这是前朝修建、如今半废弃的运河闸口之一,名叫“老鸦口”。闸门有些破旧,但还能用,偶尔有过往的官船或大商船会在这里停靠,补充些淡水,或者等待闸工慢慢绞开闸门。
铁心摊开那张画得密密麻麻的草图,手指点在老鸦口的位置。
“就是这里。”他声音低沉,“水路到这里,船要减速,等过闸。这是陆路能追上的最后一个点,也是他们防备可能最松懈的时候。”
石敢当凑过来看,点点头:“这地方俺知道,荒废好几年了,就剩个老闸工和他孙子守着,平时鬼影子都没有。”
陆轻尘急切地问:“我们怎么动手?”
铁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石敢当:“你带几个人,先去码头探探,找到那个老闸工,想办法让他配合。其他人,跟我去闸口两边的坡地埋伏。”
石敢当立刻点了两个机灵的战士,三人猫着腰,借着芦苇丛的掩护,悄悄向码头摸去。
铁心则带着陆轻尘和剩下的义军战士,绕到闸口上游一侧的土坡。坡上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和灌木,是个天然的藏身地。铁心仔细勘察地形,分配位置。
“你,”他指着一个擅长弓箭的战士,“埋伏在那棵歪脖子树后面,视野最好,负责了望和压制。”
“你们几个,”他又指向另外几人,“分散在草丛里,听到信号,就用石头砸,制造混乱。”
“轻尘,”他最后看向陆轻尘,“你跟我,等船靠岸,守卫被吸引时,从侧面快速接近那艘主船。”
陆轻尘用力点头,握紧了怀里的短刃。
安排妥当,众人各自隐蔽起来。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西斜,将河面染成一片金黄。废弃的码头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芦苇的沙沙声,和远处老闸工修补渔网的敲打声。
等待让人心焦。陆轻尘趴在草丛里,感觉每一刻都像一年那么长。他不停地望向河道上游,既盼着船来,又怕它不来,或者来的不是目标。
终于,在夕阳即将沉入地平线的时候,负责了望的战士发出了低低的鸟鸣信号!
所有人精神一振,屏住呼吸。
河道拐弯处,缓缓驶来一支船队。三艘船,前后两艘是普通的货船,吃水很深,甲板上堆着麻袋。中间那艘船则明显不同,船体更坚固,吃水也浅一些,甲板上站着十几个持刀挎弓的护卫,眼神警惕地扫视着河岸。船头插着一面旗帜,在暮色中依稀可辨,正是西凉军的狼头旗!
船队慢慢减速,向着老鸦口破旧的码头靠拢。前面的货船先靠岸,几个船工跳下船,系好缆绳。中间的官船也跟着缓缓贴近码头。
陆轻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盯着那艘官船。船舱的窗户紧闭着,蒙着厚厚的布帘,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甲板上的护卫分散开来,守住船舷和通往舱门的路线,纪律严明。
铁心伏在草丛中,眼神锐利如鹰,计算着距离和时机。他的手,缓缓握住了身旁那柄无锋重剑的剑柄。
黄昏的最后一丝光亮,勾勒出官船冷硬的轮廓,闸口的水面,映着漫天霞光,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