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的路,苏嫣然孤身一人。她没有告知陆轻尘,也没有再与秋水山庄联络。她褪下了粗布衣衫,换上了一身素雅却难掩风华的舞衣,略施粉黛,便已容光慑人。凭借昔年京城花魁的名头与精心编造的说辞——家道中落,流离失所,特来投奔威震天下的宇文元帅,愿献舞以贺凯旋——她竟一路无阻,甚至被礼遇有加地送到了宇文拓暂驻的、原属某位藩镇的奢华府邸。
此时的宇文拓,志得意满,正在府中大宴麾下将领,庆祝攻陷蓉州的“伟业”。觥筹交错,喧闹非凡。当亲兵通报,说昔日名动京华的凝香苑头牌苏嫣然前来献舞时,宇文拓先是一愣,随即抚掌大笑。他早闻此女艳名与才情,如今美人自来投怀,正合他炫耀权势、附庸风雅之心,当即欣然应允。
宴会的气氛因这意外插曲更加热烈。将领们粗豪地笑着,目光灼灼地望向门口。丝竹声起,一道倩影翩然而入。苏嫣然身着水袖长裙,身段婀娜,莲步轻移,宛如从画中走来。她微微垂首,看不清全貌,但那周身的气度与隐约可见的精致侧颜,已让满堂喧嚣为之一静。
她来到厅中,向主位上的宇文拓盈盈一拜,声音清冷如玉石相击,却不失柔媚:“罪女苏嫣然,拜见元帅。愿献舞一曲,为元帅贺。”
宇文拓倚靠着虎皮大椅,手中把玩着酒杯,目光毫不掩饰地在她身上流转,带着审视与占有欲,笑道:“早闻苏大家舞姿绝世,今日得见,是本帅的荣幸。请!”
苏嫣然不再多言。她微微颔首,水袖一展,随着乐声翩跹起舞。起初动作舒缓,如白云出岫,弱柳扶风,每一个眼神,每一个旋转,都带着难以言喻的风情,勾魂摄魄。满堂武将何曾见过如此精妙的舞技,皆看得目眩神迷,喝彩声不断。宇文拓也放松了身体,惬意地欣赏着,戒心在美酒与美色面前,渐渐消融。
然而,随着乐声渐急,苏嫣然的舞姿陡然一变。不再是柔媚,而是带上了一种凄厉、一种决绝!她的长袖挥舞如狂风暴雨,身形旋转如泣如诉,仿佛在用身体诉说着无尽的悲怆与愤怒。乐师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住,曲调开始凌乱,但苏嫣然的舞步却愈发急促、狂放,如同飞蛾扑火,直逼主座之上的宇文拓!
席间有人察觉不对,笑容僵在脸上。宇文拓也微微蹙眉,身体稍稍坐直。
就在这一刹那!
苏嫣然舞至宇文拓案前,看似一个俯身拜倒的姿势,却在低头瞬间,手腕一翻,一直藏在袖中的一枚尖锐金簪赫然在手!她眼中所有的柔媚、凄婉瞬间褪去,化为滔天的恨意与冰冷的杀机,用尽全身力气,将金簪狠狠刺向宇文拓的咽喉!同时,她抬起头,用尽平生最大的力气,声音尖锐凄厉,如同杜鹃啼血,响彻整个宴会大厅:
“宇文拓!你那战鼓是用活剥的美人皮蒙的!皮剥下来的时候,人还睁着眼看着你呢——!”
这一声呐喊,如同惊雷,炸响在奢靡的宴会之上。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