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 天谴碑文
血色天碑崩裂的轰鸣仍在群山间回荡。
沈沧澜跪在寒魄峰顶的废墟中，双手死死攥着那枚冰蓝剑穗。剑穗上的寒气刺入掌心，却远不及心头那股撕裂般的痛楚。他茫然地抬头，望向天碑坠落的方向——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深坑，坑底散落着无数血色碎石，每一块都刻着扭曲的符文，如同凝固的诅咒。
师......尊......
他喃喃低语，声音嘶哑得不成人调。胸口那朵被冰封的火焰莲花印记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他的呼唤。但四周空荡荡的，除了呼啸的山风，再无半点回应。
洛云归消失了。
彻彻底底，不留一丝痕迹。就像她从未存在过一般。
沈沧澜的视线模糊了。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在脸颊上凝结成冰。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抓住一把冰冷的空气。
为什么......
他猛地一拳砸向地面，暗金火焰不受控制地从拳锋迸发，将冻土烧出一个焦黑的深坑。体内那股被冰封的烬灭之血再次躁动起来，如同被囚禁的猛兽，疯狂撞击着冰蓝封印。
为什么要救我？！
又是一拳，这次力道更大，指骨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鲜血从伤口渗出，还未滴落就被暗金火焰蒸发成血雾。沈沧澜如同疯魔般一拳又一拳地砸着地面，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宣泄内心的绝望与愤怒。
我宁愿死的是我！我宁愿被那老秃驴带走！我宁愿——
他的咆哮戛然而止。
一块血色天碑的碎片突然亮起刺目的红光，紧接着是第二块、第三块......所有散落的碑石都开始发光，如同被唤醒的恶魔之眼！红光交织成网，在半空中重新凝聚成一道虚幻的血色碑影！
碑影正中，四个大字如同用鲜血书写，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
【天谴碑文】
沈沧澜踉跄着站起，暗金眼眸死死盯着那道虚幻碑影。直觉告诉他，这绝非什么好事。但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
装神弄鬼......他嘶哑地冷笑，有本事连我一起灭了！
仿佛回应他的挑衅，碑影上的血色文字开始扭曲、重组，最终凝聚成一行触目惊心的天道律令：
『烬血者，弑师则活，违者师魂俱灭！』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沈沧澜心头。他踉跄后退，难以置信地瞪着那行文字，脑中嗡嗡作响。
弑师？
弑师则活？
这是什么荒谬的天道律令？！
放屁！沈沧澜怒吼，暗金火焰从全身毛孔喷涌而出，我师尊已经......已经......
他的声音哽咽了，无法说出那个字。
碑影上的文字再次变化：
『洛云归未灭，其魂封于天碑。烬血者，弑之可活，否则百日之后，师魂俱灭！』
沈沧澜如遭雷击，浑身剧震。
师尊......没死？
她的魂魄被封印在天碑中？
这个认知如同一柄双刃剑，一边是狂喜，一边是更深的绝望。狂喜的是师尊还有救，绝望的是救她的条件竟是......弑师？
不......这不可能......沈沧澜摇着头，拒绝相信眼前所见，你在骗我！师尊明明已经......
碑影似乎听懂了他的质疑，血光一闪，浮现出一幅画面——
一个透明的冰蓝色人影悬浮在血色虚空中，正是洛云归！她双目紧闭，面容安详，周身被无数血色锁链缠绕，如同一只被困在蛛网中的冰蝶。虽然只是魂魄状态，但那熟悉的眉眼、清冷的气质，毫无疑问就是师尊！
师尊！
沈沧澜下意识扑向碑影，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他狼狈地爬起，再次冲到碑影前，双手按在血色光幕上，暗金火焰疯狂燃烧，试图撕开一道缝隙。
放她出来！他嘶吼着，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有什么冲我来！放了我师尊！
碑影不为所动，只是再次显示出那行残酷的文字：
『烬血者，弑师则活，违者师魂俱灭！』
我绝不会弑师！沈沧澜一拳砸在碑影上，暗金火焰与血色光幕激烈碰撞，迸发出刺目的火花，换一个条件！任何条件我都答应！我的命？拿去！我的魂魄？拿去！只要放了她！
碑影沉默了片刻，文字再次变化：
『天道无情，律令不改。百日为限，过时无救。』
随后，血光渐渐暗淡，碑影开始消散。沈沧澜惊恐地发现，随着碑影的消失，那幅师尊魂魄被囚的画面也在变淡！
不！等等！
他疯狂地催动体内烬灭之血，试图阻止碑影消散。暗金火焰形成一只巨手，死死抓住即将消失的碑影边缘。然而这举动似乎触怒了某种至高意志，一道血色雷霆从天而降，狠狠劈在沈沧澜身上！
啊——！
他惨叫一声，被雷霆劈得单膝跪地，全身皮肤焦黑开裂，暗金血液从伤口中渗出。但即便如此，他仍死死盯着那即将消失的碑影，不肯移开视线。
最后一刻，碑影上的画面中，洛云归的魂魄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依旧清冷如冰，却带着沈沧澜从未见过的......温柔？
师尊......
沈沧澜伸出手，想要触碰那虚幻的身影。但就在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碑影彻底消散，化作无数血点飘散在风中。
寒魄峰顶恢复了寂静，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只有地上那些血色碑石碎片，证明着天谴碑文确实降临过。
沈沧澜跪在原地，久久未动。
师尊还活着。
她的魂魄被囚禁在天碑中。
救她的唯一方法，是在百日之内......弑师？
不......一定有其他办法......
沈沧澜喃喃自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那枚冰蓝剑穗，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剑穗上的寒气依旧，仿佛还残留着师尊的气息。
我会救您出来......他轻声承诺，暗金眼眸中燃起坚定的火焰，但不是用那种方法......绝不。
远处，玄天宗其他山峰的长老和弟子们正御剑而来。方才那场惊天变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此刻危机解除，他们自然要来查看寒魄峰的情况。
沈沧澜看着越来越近的剑光，眼神渐渐冷了下来。他不能让人知道天谴碑文的内容，更不能让人知道师尊魂魄被囚的消息。否则，那些觊觎寒魄峰首座之位的势力，很可能会借机生事。
深吸一口气，沈沧澜强撑着站起身，将剑穗贴身收好。体内被冰封的烬灭之血仍在蠢蠢欲动，但此刻他已经无暇顾及。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出师尊。
至于如何救......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脑海中闪现。
既然天碑囚禁了师尊的魂魄，那么......毁掉天碑不就行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再也无法压制。沈沧澜低头看向地上那些血色碑石碎片，暗金火焰在掌心凝聚。
如果毁掉所有碎片......
他喃喃自语，随即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天碑本体已经被师尊摧毁，这些碎片不过是残余，毁掉它们恐怕无济于事。真正的天碑，或者说囚禁师尊魂魄的天碑，应该还在某个更高维度的空间。
需要更强大的力量......
需要更极端的方法......
沈沧澜的眼神渐渐变得危险起来。他低头看向胸口的冰蓝莲花印记，那是师尊用生命为代价留下的封印。如果......如果解除这个封印，释放全部的烬灭之血，是否就能获得足以撕裂天碑的力量？
但这个念头刚起，胸口就传来一阵剧痛。冰蓝莲花光芒大盛，似乎在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呵......沈沧澜苦笑一声，连印记都在阻止我......师尊，您还真是......
话音未落，一道剑光落在峰顶，显露出玄天宗掌门凌霄子的身影。这位平日里深居简出的化神期大能，此刻面色凝重，目光复杂地看着沈沧澜。
沧澜师侄......凌霄子叹息一声，节哀。洛师妹她......
师尊没死。
沈沧澜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冷得吓人。
凌霄子一愣：什么？
我说，师尊没死。沈沧澜抬起头，暗金眼眸直视掌门，她的魂魄被囚禁在天碑中，我会救她出来。
凌霄子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沈沧澜身上的气息明显不对劲，那双暗金色的眼睛更是透着诡异。但更让他在意的是，这孩子周身萦绕的那股决绝与疯狂，仿佛随时可能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沧澜，你冷静一点。凌霄子沉声道，方才那天碑来历不明，所言未必可信。况且......
掌门师伯。
沈沧澜再次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从今日起，寒魄峰闭峰百日。任何擅入者，杀无赦。
说完，不等凌霄子回应，他转身走向峰顶那座已经半毁的玄冰大殿。背影孤绝而冷硬，如同出鞘的利剑，再无往日恭顺弟子的模样。
凌霄子站在原地，欲言又止。最终，他长叹一声，转身对陆续赶来的各峰长老摆了摆手。
都回去吧。寒魄峰......需要时间。
众人面面相觑，但看到掌门严肃的表情，也不敢多问，纷纷御剑离去。很快，寒魄峰顶再次恢复寂静，只剩下呼啸的山风和满地血色碑石碎片。
沈沧澜站在大殿中央，望着师尊平日打坐的玄冰玉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他缓缓跪下，从怀中取出冰蓝剑穗，小心翼翼地放在玉台上。
师尊......
他轻声呼唤，仿佛那人还会像往常一样，冷冷地应一声。
但这次，没有回应。
只有无尽的寒风，穿过残破的殿门，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沈沧澜闭上眼，暗金火焰在体表流转。胸口的冰蓝莲花印记与火焰对抗，带来撕裂般的痛苦。但他已经不在乎了。
百日。
他只有百日时间。
要么找到不弑师而救出师尊的方法。
要么......眼睁睁看着师尊魂飞魄散。
我不会让您死的......
沈沧澜睁开眼，暗金火焰在眸中燃烧。
哪怕要逆天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