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一章：万灵之祭，母气初窥
那由纯净灵光构成的守祭之灵，人身蛇尾，手持青木杖，慈祥而古老的目光彷佛能洗净灵魂所有的疲惫与焦躁。祂就那样静静地悬浮在祭坛上空，周身流淌的氤氲雾气与整个盖余之国的生机融为一体。
“遵循古老的契约，回应同源的呼唤…”
“身负山海之重，心藏源初之光的旅人…”
“欢迎来到，盖余之国。我乃此地守祭之灵。”
“你们寻找的答案，关於万物母气…”
“或许，可以在这‘万灵之祭’中，得到启示。”
空灵温和的声音直接在众人心灵深处响起，没有丝毫敌意，只有一种亘古的平静与包容。
龙沐阳强压下心中的激动与惊异，上前一步，恭敬行礼：“晚辈龙沐阳，误入贵宝地，多有打扰。请问守祭灵前辈，何为‘万灵之祭’？又该如何获得关於万物母气的启示？”
守祭灵温和地看着他，手中的青木杖轻轻一顿下方祭坛。顿时，整个由古木与白石自然生成的祭坛微微亮起，上面那些看似天然的纹路彷佛活过来一般，流淌起柔和的光芒。
“盖余之民，敬天地，通万灵。万物有魂，皆可交感。”守祭灵的声音如同微风拂过心田，“万灵之祭，非杀伐之祀，乃心灵之契。需放下尘念，敞开心扉，以最纯净之魂意，去倾听，去感受，去融入这天地万物生灵的呼吸与脉动。”
祂的目光落在龙沐阳身上：“你身负多种本源之力，虽是优势，却也如重重枷锁，蒙蔽了你最本初的灵觉。欲感母气，需先褪去这些後天之力之扰，回归婴孩般的纯粹，方有可能触及那诞生於天地之前的混沌之源。”
褪去後天之力？回归纯粹？龙沐阳心中一凛。这意味着他必须暂时放弃静魂、幻情、金锋、战血、铸魂甚至那团危险的混沌能量所有力量的守护，以毫无防备的脆弱神魂，去进行这场所谓的“祭祀”。在这完全陌生的环境，无疑是极其危险的。
龙骁和秦文明也面露忧色。
守祭灵似乎看透了他们的担忧，微笑道：“盖余之地，无争无斗，唯有共生。此地万灵，皆为守祭之友，无害人之意。然，心灵之交，贵乎诚信。若心存疑虑，强行为之，非但无益，反受其咎。缘不可强求。”
话语平和，却点明了关键：信则有，疑则无。这是一场对心性的考验。
龙沐阳沉默片刻，回想一路走来，司幽的沉静、青丘的灵幻、黑齿的刚锐、白民的战意、夏州的铸炼…它们给予他力量，却也确实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彷佛一层层无形的盔甲。而体内那团混沌能量，更是随时可能爆发的隐患。或许…这正是他无法更进一步、难以真正掌控那源初之种的根源？
想要获得从未拥有之物，就必须尝试从未做过之事。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挣扎褪去，化为一片澄澈与坚定。他对龙骁和秦文明道：“我相信前辈。这是我必须经历的试炼。你们为我护法。”
说完，他不再犹豫，一步步走向那座散发着柔和光晕的万灵祭坛。
在祭坛中央盘膝坐下，他闭上双眼，开始按照守祭灵的指引，尝试收敛所有力量。
这过程远比想像中困难。那些力量早已与他的神魂肉身紧密相连，成为了他的一部分。强行收敛，如同自我剥离，带来阵阵空虚与撕裂般的痛楚。尤其是那团混沌能量，似乎感受到压制，微微躁动起来，引得他气血翻涌。
龙沐阳咬牙坚持，凭藉强大的意志力，将静魂的宁和、幻情的灵动、金锋的锐利、战血的狂野、铸魂的炽热…一点点压制、平复、归於沉寂。最後，他甚至以莫大毅力，将那团混沌能量也强行安抚下去，如同在体内筑起一道无形的堤坝，将其暂时封存。
当所有後天之力都被收敛到极致时，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与脆弱感瞬间将他淹没。他感觉自己彷佛变回了一个没有任何力量的凡人，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一丝恶意都能让他万劫不复。这种感觉，对於习惯了力量在手的修行者而言，简直比死亡还要难受。
但他挺住了。他放空心神，努力让自己变得“纯粹”，如同初生的婴儿，只剩下最本初的好奇与感知。
守祭灵满意地点点头，青木杖再次轻点祭坛。
嗡——
祭坛的光芒变得更加温和，如同水波般将龙沐阳缓缓笼罩。周围盖余之国的万物生灵，彷佛受到了召唤。
脚下的小草轻轻摇曳，散发出欢欣的绿意；远处的古树枝叶沙沙作响，传递着古老的智慧；林间的异兽停止了嬉闹，投来纯净好奇的目光；甚至连流淌的溪水、坚硬的岩石，都散发出细微却真实的情感波动。
无数纯净、微弱却充满生机的意念，如同涓涓细流，汇聚到祭坛之上，温柔地环绕着龙沐阳。
起初，龙沐阳什麽都“听”不到，只能感受到一片模糊的生机勃勃。但他谨记守祭灵的话，不急不躁，只是放开所有心防，用心去“感受”。
渐渐地，那些模糊的意念开始变得清晰起来。
他“听”到了脚下小草对阳光的渴望与对雨露的感激；“听”到了古树对岁月的记忆与对鸟儿的宠溺；“听”到了小鹿奔跑的欢快与对母亲的依恋；“听”到了溪流歌唱的愉悦与对远方的向往；“听”到了岩石沉默的坚守与对风霜的包容…
没有语言，只有最纯粹的情感与意念的交织。这是一个完全不同於人类的世界，简单，却又无比丰富、无比真实。
龙沐阳沉浸其中，忘记了自身的虚弱，忘记了所有的忧患，心神彷佛化作了其中的一份子，与这片天地万物同呼吸，共脉动。
他的神魂，在这无数纯净意念的洗礼下，变得前所未有的通透与轻灵。过往因杀伐、因算计、因责任而积累的疲惫、焦虑、煞气，被无声地洗涤、净化。
就在他心神与万物彻底交融，达到某种物我两忘的极致和谐状态时——
祭坛上空，那一直静静流淌的、如云如霞的氤氲雾气，忽然微微波动了一下。
一丝极其微弱、却彷佛蕴含着世间一切生命本源气息的、无法用任何颜色形容的“气流”，从那氤氲雾气中分离出来，如同受到吸引般，缓缓地、温柔地飘向祭坛中央的龙沐阳。
这丝气流是如此的微弱，以至於旁边护法的龙骁和秦文明几乎毫无察觉。但当它出现的瞬间，整个盖余之国的万物生灵，都发出了一种无声的、充满了敬畏与欢欣的波动。
守祭灵的眼中，也露出了欣慰与期待的光芒。
那丝气流，轻轻地、毫无阻碍地融入了龙沐阳的眉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甚至没有丝毫能量波动。
然而，龙沐阳却浑身剧烈一震！
在他的感知里，彷佛有一颗生命的种子，在最荒芜的沙漠中心，得到了第一滴甘霖的滋润！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体验！温暖、包容、滋养、孕育…彷佛回归了生命最原始的状态，回到了天地未开、万物未生之前的混沌母胎之中！
他体内那因强行收敛力量而产生的空虚与撕裂感，在这丝气流的滋润下，竟以惊人的速度被抚平、修复！那沉寂的混沌能量，接触到这丝气流，非但没有躁动，反而变得更加温顺、更加内敛，甚至…隐隐有一丝微不可察的壮大与凝实？
这…就是万物母气？！
虽然只有一丝，却彷佛拥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龙沐阳贪婪地感受着这前所未有的体验，努力想要记住这种感觉，捕捉这丝母气的奥秘。
但这丝母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它如同一个温柔的过客，滋润了他的神魂与身体後，便悄然散去，重新回归於那祭坛上空的氤氲雾气之中，彷佛从未出现过。
龙沐阳缓缓睁开眼睛，双眸之中一片清澈，却又彷佛经历了万古的沧桑与生命的轮回。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虽然依旧虚弱，但神魂却从未有过的饱满与纯净，对自身的掌控，尤其是对那团混沌能量的感知，变得更加清晰和微妙。
他抬头看向守祭灵，眼中充满了感激与震撼。
守祭灵微笑颔首：“看来，你已得到了母气的初步认可。虽只是一丝感悟，却已是万载难逢的机缘。足以为你奠定根基，指明方向。”
祂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了一丝凝重：“然，母气缥缈，非固定之物，乃流动於万界生命长河之源。欲得更多，非静坐可获，需入世间，历红尘，观百态，於生命勃发、文明兴衰、万物轮回之中，方有可能捕捉其踪迹，感悟其真谛。”
“盖余能予你的，唯有这枚‘灵引’。”守祭灵手中的青木杖轻轻一点，一点极其微小的、与那母气同源的灵光没入龙沐阳眉心，形成一个淡淡的叶形印记，“它无法给你力量，却能在你靠近母气流动之地时，为你心生感应。”
“多谢前辈指引之恩！”龙沐阳起身，深深一拜。这一丝母气的滋润和守祭灵的指点，对他而言，价值无法估量。
守祭灵坦然受了他一礼，缓缓道：“归去吧。你的路，在红尘万丈，在诸界纷扰。记住，母气源於生命，亦归於生命。心怀敬畏，方得始终。”
话音落下，守祭灵的身影连同整个祭坛的光芒开始缓缓变淡，周围盖余之国的景象也如同水中的倒影般开始波动模糊。
“时间到了，外来者该离开了。”空灵的声音渐渐远去。
龙沐阳三人只觉周身空间变换，下一刻，已然回到了巡天星槎旁边。眼前的盖余之国如同海市蜃楼般缓缓消散，再次被那浓厚的、隔绝探测的迷雾所笼罩，彷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龙沐阳眉心那淡淡的叶形印记，以及体内那一丝被母气滋润後的全新感悟，证明着方才的一切并非幻梦。
“接下来，去哪里？”龙骁看向龙沐阳。
龙沐阳感受着灵引中那极其模糊、指向无数方向的微弱感应，目光变得深邃起来。
入世间，历红尘，观百态…
他看向舷窗外那无尽的、充满了生灵与纷争的星辰大海。
他的旅程，将走向更广阔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