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昊靠在巷尾的墙根,半边身子贴着湿冷的砖面。肋骨下方那道伤还在抽着疼,像是有根铁丝在皮肉里来回拉扯。他没动,先把手伸进怀里摸了摸陶盆。藤蔓还蜷在土里,叶片软塌塌的,但根系微微颤了下,算是回应。
他还活着,这东西也还活着。
够了。
他把陶盆重新塞好,手指在盆沿蹭了蹭汗。刚才那三个人走得太干脆,连一句狠话都没留。这种死士不会多说一个字,可也不会空手回去。二长老现在一定知道他没死,而且手里还攥着点东西——那半截刀柄他没扔,正贴着胸口放着。
他低头看了眼袖口,冰魄莲残留的寒气还没散尽,指尖一碰,砖缝里的水珠立刻结成细霜。这玩意儿还能用一次,最多两次。系统一直没响,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偶尔蹦出个提示,也比平时慢半拍。他不清楚原因,但知道不能靠它了。
他撑着墙站起来,脚步往西偏了点。
码头方向。
定位符还在震。很弱,断断续续,像是被人用布裹住了。但他能感觉到,林月如的标记正往东南移,速度不快,应该是被人押着走。对方没急着转移,说明还没出城,至少现在还在码头区。
他沿着河岸走,避开主道。污泥没到脚踝,每一步都得小心。水底暗流比平时急,可能是昨夜雷暴冲开了上游的闸口。他没管这些,只盯着系统里那点微弱的信号。西区三号仓库,离主码头不远,背靠废栈,常年堆些烂木箱和锈铁皮,没人管。
他记得那种地方。
死士的行动节点,往往就设在这种死角。
他贴着河岸往前挪,左手按着腰间的赤霄剑。剑柄有点滑,刚才搏斗时出了汗,又沾了点血,现在一握就黏手。他没擦,反而把剑往鞘里推了推,省得走路时磕出响动。
快到仓库区时,他停了一下。
前方有光,不是火把,是符灯。两盏,挂在仓库门口,照得地面发青。巡逻的修士隔一会儿就绕一圈,五个人一队,走得很慢,但很稳。领头那个腰间挂着个狗头模样的傀儡,鼻子时不时抽动两下。
灵嗅犬。
这玩意儿能闻出灵力残留,尤其是刚用过契约术的修士。他看了眼自己的手,刚才摸藤蔓时,指尖沾了点根须分泌的汁液,那是灵植契约后的余息。要是被那狗头嗅到,立马就得暴露。
他蹲下身,从冰魄莲残留的寒气里抠了点霜,抹在墙角。寒气顺着砖缝往下渗,墙根立刻结了一层薄冰。他又往旁边走了几步,在另一面墙上重复一遍。两处冷源,一个真一个假,足够迷惑那傀儡一会儿。
做完这些,他才绕到仓库侧面。
门锁上有禁制,低阶的,但会响。他没硬碰,召回地行藤,让一根细根顺着锁孔缝钻进去。藤蔓感知到内部灵力流向,轻轻一抖,模拟出开锁时的波动节奏。咔哒一声,没警报。
他推门进去。
里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只有铁链在风里轻轻晃,叮当响。他屏住呼吸,贴着墙往里走。定位符的信号到这里就断了,像是被人用符纸封住了。他没急着开系统扫描,先蹲下摸了摸地面。砖缝里有拖拽的痕迹,新鲜的,还带着点血渍。
人来过,刚走不久。
他顺着痕迹往角落走,脚下踢到个木箱。箱子倒扣着,底下压着一本册子。他捡起来,借着门外符灯的微光看了眼封面。
皮质,旧了,边角磨损得厉害。封底有个印记,一半是天澜商会的商印,另一半是刀纹,交错叠在一起。他手指划过那刀纹,系统终于蹦出一行字:【检测到血刀会二级密印,绑定交易记录】。
他翻开第一页。
“玄铁矿,三百斤,交付时间:三日前子时,买方:二长老秦烈,卖方:血刀会分舵。”
第二页:“灵晶原矿,一百二十块,交付时间:昨日寅时,买方:秦烈,卖方:同上。”
他盯着那名字看了两秒。
秦烈。
二长老的名字他早知道,但从没想过这人会直接用真名签交易。这不是藏,是挑衅。或者说,根本不怕人查。
他快速往后翻,后面几页都是类似记录,时间、数量、交接地点,清清楚楚。最底下一页夹着张小纸条,写着“下批货定于明日子时入仓,照旧例走水道”。
他合上账本,塞进怀里,贴着心口放好。
这东西不能留太久,但也不能扔。里面有交易链,有时间点,最重要的是,有二长老的亲笔签名。只要送到对的人手里,足够让天澜商会动摇。
他正要起身,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止一队。
他立刻缩回墙角,把呼吸压到最轻。五个人走进来,领头的就是那个带灵嗅犬的修士。傀儡鼻子抽了抽,突然转向他藏身的方向。
“这边有味。”那人低声说。
秦昊没动。
他知道这时候跑就是死。冰魄莲的寒气还在墙角飘着,那傀儡先得被引过去。他慢慢把手伸进袖子,摸到一粒幽影兰的种子。这花能隐身,但契约时会释放一股灵植气息,像草木被撕开时的腥味。现在用,等于自爆位置。
可不用,就得被抓。
他盯着那傀儡,手指捏紧种子。
灵嗅犬突然抬了抬头,鼻子对准屋顶,喉咙里发出低吼。
“不是地上。”那人抬眼,“在梁上。”
秦昊瞬间弹起,左手一扬,把冰魄莲最后一点寒气全甩向对面墙角。白雾炸开,温度骤降。那傀儡立刻转头冲过去。就在这一瞬,他右手掐破种子,契约之力涌出,整个人像水汽一样融进空气。
隐身生效。
五个人全愣了一下,随即散开搜查。有人踹翻木箱,有人用刀挑破角落的麻袋。领头那人站在原地,没动。
“刚才有契约波动。”他低声说,“灵植类,刚开契。”
旁边一人皱眉:“哪来的?这地方连草都不长。”
“别管哪来的。”那人盯着梁上,“有东西在这儿,没走远。”
他们搜了半炷香,没结果。临走前,领头那人往地上扔了张符纸,火光一闪,留下个暗红色的印记。
追踪咒。
秦昊没下来,等他们走远才缓缓落地。隐身一散,头晕得厉害。幽影兰的时效比他想的短,加上体内噬魂散的余毒还在,经脉像被砂纸磨过。他靠在墙边喘了两口气,掏出账本。
封面上果然多了道红痕,像是被人用指甲划过。
追踪咒印,贴在本子上了。
他咬破舌尖,强行提神,拔出赤霄剑,用剑尖划破手指。血滴在账本上,他用血在封面画了个符,歪歪扭扭,但能压住咒印的波动。画完,红痕暗了下去。
暂时安全。
他把账本重新收好,正要走,系统突然弹出警告:【检测到账本携带追踪咒,已临时封印,持续时间:两刻钟】。
他没意外。
这种东西,不可能干干净净。
他从后窗翻出去,踩上屋顶,往北区贫民巷绕。刚跑出两百步,背后传来水波声。
不是浪。
是有人从水下靠近,速度很快,直奔他这个方向。
他没回头,脚下一蹬,跃上另一排屋脊。
定位符重新连上系统,林月如的标记已经移到东南角,离血刀会分舵不到半里。他们把她往那边送,说明还没打算杀她。至少现在还不想。
他停下脚步,从怀里摸出那半截刀柄。
“贰”字还在,刀痕深得像是被人用牙啃出来的。
他盯着那字,手指慢慢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