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轮碾过冰雪覆盖的街道,溅起数点冰花,墨初白与伽释相对而坐。
轿中的氛围异常寂静,甚至能够听到呼吸声。
伽释观察着墨初白的神色,她不是很理解,为什么陛下明明喜欢李玉卿,却选择将他放走。
“陛下……是喜欢李卿的吧。”
她觉得这是陛下的私事,是不应该过问的,还不就是压不住好奇。
“为何不将他带入宫里,就算他是罪臣之后,只要陛下为其伪装一个身份,便可将人藏起来。”
伽释想,如果她喜欢一个人的话,就要占有,藏起来,虽然不给他名分,但至少他可以永远属于自己。
墨初白望着窗外,思索片刻。
“后宫最不缺的就是男人,朕没必要做这些见不得光的事,况且李卿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比起后宫,朕认为江湖,更适合他。”
转头盯着伽释,眼中含笑,脸上无笑。
“伽释小将军,怎么连朕的感情之事也要如此关心?莫非你有喜欢的人了?”
伽释立即低下头,如同一只乖顺的小狗。
“卑臣不敢,是臣逾矩了,臣一心忠心于陛下,绝对不可能对谁有情。”
墨初白表面严肃,心中桀桀桀的坏笑。
还是逗小孩好玩啊!自己装一装样子,立即被吓住了。
小福子从轿子前退至窗前,提醒道。
“陛下就快要到潭州了,前面有个小茶馆,舟车劳顿,陛下不如先歇息片刻。”
“嗯。”
墨初白没有拒绝,毕竟折腾了这么久,她确实饿了,山崖下吃下去马肉,还抵不上吃马肉消耗的热量。
纯属是越吃越饿,吃完还倒欠200大卡。
“伽释,你与士兵们吃些东西,往后面绕,直接进去,太显眼了。”
伽释:“遵命!”
士兵跟随伽释朝着另外一条小路绕去,若是就这么浩浩荡荡的进去,肯定除了一身灰外,什么都捉不到。
茶馆由木头搭建,十分简陋,木头已经散发出腐朽的味道,让人不由生厌。
几张破破烂烂的木桌子上,已然坐着几名运输货物的商人。
墨初白和小福子均穿着一身便装,混在人群里,挑不出一点毛病。
“贵人请坐。”店家非常麻利地擦着桌子,“贵人想要点什么?”
菜单上也非常简陋,大约五六样物件。
“两壶茶,加上两碗面就行。”
店家洋溢着笑容,“得嘞!您稍等。”
无意间,看到一群穿着单薄的人瑟缩在茶馆的角落,她们身上破破烂烂,冻的瑟瑟发抖,互相依靠在一起。
“等等,那几位是……。”
墨初白叫住店家。
潭州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竟然有这么无家可归之人。
店家这才发现了她们。
“不想干的,不过是一群花子,若客官嫌弃,我这就将她们赶走。”
拿起棍子,便要上前驱赶。
墨初白阻止了店家。
“你不要赶她们,再多拿一些窝头。”
“得嘞!”
顾客就是上帝,店家悻悻放下手中的木棍,满眼笑意,点头哈腰,进入后厨。
这么大的大客户可不多见啊!
墨初白缓缓靠近抱着两个小女娃的男人,声音放缓。
“你们是哪里来的?”
男人以为自己碍了墨初白的眼,瞬间惊慌失措,混乱着爬起,不住道歉。
“啊!对不起!对不起客人,我们不是故意要脏了你的眼,我们这就走。”
其余的难民见状,也纷纷警惕起来。
墨初白安抚道。
“你们不要害怕,我只是问问你们是从哪里来的?我一会请你们吃饭。”
一听到吃饭二字,她们立即精神起来。
在原地眼巴巴的看着墨初白,不住的流口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认为墨初白秀色可餐呢?
墨初白蹲下身,看着两个干瘦干瘦的小女娃,不由的一阵心疼。
小小的身体上,长着一一个大大的脑袋,无力的垂着,极其不和谐。
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造成的。
“这是你的孩子?”墨初白问。
男人摇头:“不,这不是我的孩子,这是我的两个妹妹。”
“我们……是从潭州城里逃出来的。”
他回望着潭州门的方向,面露恐惧,他宁愿饿死,也不会回到那个地方了。
“你们是潭州人。”
“嗯。”
“潭州还闹了饥荒?”
“不是饥荒,胜似饥荒,比饥荒还要可怕上千倍万倍。”
男人提起潭州,面色便一阵惨白。
这明明是他的家,却成了他最恐惧的地方。
有家不能归,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男人劝墨初白离开:“大人是要去潭州吗?若非万不得已,还是不要去了。”
“为何?”墨初白发问。
男人说出实情,“潭州城里现在不太平,官兵如那洪水猛兽,强征赋税,欺压百姓。
将银子抢去了,地也抢去了,我们没有粮食,她们非要让我们交出粮食,
母君和父君反抗未果,竟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进来监牢,听说是杀了唐府的公子。”
眼泪簌簌的往下落,眼中是如何也藏不住的伤感。
“可母君和父君都是老实巴交的农民,怎么会干出这等事情,纯粹是那官员栽赃陷害。”
“我去上诉,她们便打,上诉几次,便打了几次,我死了是不要紧的,但是妹妹的性命金贵,我不敢在去,便逃了出来。”
男人朝墨初白诉说着自己的苦楚,无数心酸。
他离开了潭州,根本不知道自己能去哪里。
墨初白愤恨。
“岂有此理,她们真当这是她们的天下了不成!”
她们所做的这些事,她在朝堂上都是不知的。
一问便是潭州风调雨顺,二问便是百姓安居乐业,这就是她们所说的风调雨顺,安居乐业?
若是自己不来,她们还要无法无天到什么时候。
“哎,这位贵人。”
一名商人慢慢靠近墨初白,被小福子拦了下来。
她震惊于小福子的反应速度,看来面前这个女人,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啊。
光从她随从的身法中,便能看出她不简单,定然是外地来的贵人,起码是富甲一方的存在。
既然是贵人的话,万一让她看到城中的景象,报告给官府,那是断了她们的生意。
她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阁下误会了,我并没有恶意,这是过来提醒你一句。”
墨初白好整以暇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她是典型的商人模样打扮,长相圆润,一脸富态,手上是各色的玉石,华丽的很。
一眼望去,像是行走的两元店。
她讪讪笑了一声。
“这位大人,我一眼看你,便知你是个不简单的,我劝你不要掺和这桩子事,潭州这地方乱的很,还是不要靠近的比较好,莫要碰上一辈子灰。”
低眉扫向衣衫褴褛的众人,眼底尽是嫌恶。
“至于她们,这些平民的命,是最不要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