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微澜刚走到通道拐角，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停下脚步，没回头，只低声说：“直播的事，定了时间就发出去。”
春棠在后面快走两步跟上来，“已经通知了四家媒体，八点五十分开通道。他们问要不要设密码。”
“不设。”她说，“越公开越好。”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主控厅。冬珞正盯着三块屏，手指在键盘上滑得飞快。电子日志校验进度条走到百分之八十七，光盘刻录机嗡嗡响着，第二套备份马上完成。
“纸质档呢？”沈微澜问。
“刚送上来。”春棠指了指角落的铁皮柜，“十二册全齐了，编号贴好，扫描件也归进目录。”
沈微澜走过去翻开第一本。泛黄的纸页上是她三年前写下的第一个净化模型草图，墨迹有些晕，边角还沾着一点茶渍。那是她在沈府西厢房熬夜画的，窗外下着雨，蜡烛烧到一半倒了，烫坏了桌布。
她合上本子，声音很轻：“这东西，谁也拿不走。”
冬珞抬头，“监管局的人提前动了。原定九点，现在八点四十就进了外围监控区。”
“几辆车？”
“两辆公务车，一辆后勤保障，还有一辆没挂牌的商务车跟着。”
沈微澜眼神一沉，“裴钧的人来了。”
谢云峥从外廊进来，大步走到她身边。“我已经让夏蝉带人去接应，名义是‘安全协防’。那个没挂牌的车上下来个穿灰西装的男人，自称技术顾问。”
“不是监管局编制？”春棠问。
“不是。”冬珞调出人脸识别结果，“查不到档案。但他的工牌用的是寰科联内部编码规则。”
沈微澜冷笑一声，“打着官方旗号来偷数据？想得美。”
她转身走向大厅，“把三套资料都搬过去。一套现场查阅，一套封存待检，第三套……全程录像。”
春棠赶紧跟上，“你要亲自迎？”
“当然。”她说，“这是我的实验室，我不迎谁迎？”
大厅里，十二册装订整齐的档案摆在长桌上，每本都贴了标签，封皮压着防潮膜。旁边放着三张刻录完的光盘，盒面手写着“原始记录_不可篡改”。
冬珞最后检查了一遍哈希值。“全部匹配，时间戳从项目启动日开始连续无断点。”
“好。”沈微澜站到门口位置，“等他们进来，我说一句，你录一句。”
八点五十八分，门外传来车门关闭声，随后三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男人接过水杯刚要道谢，夏蝉手指在他脉门上轻轻一搭又迅速松开，男人脸色微变，低头见杯中水面微微晃动，一时无人言语。
领头的是位戴眼镜的中年女人，胸牌写着“科技监管局稽查组组长 林素琴”。她身后跟着一名男助理，再后面就是那个灰西装男人。
沈微澜上前一步，“林组长，欢迎。”
林素琴点头，“我们按程序来，请配合调查。”
“当然。”沈微澜侧身让开，“所有研发原始资料都在这里，三套副本，您可任意抽查。我们也开启了全程直播，公众有权知道真相。”
林素琴皱眉，“直播？”
“是。”春棠站在记录台后举了举平板，“目前在线人数一百二十万，信号同步推送给三家独立媒体。”
灰西装男人往前半步，“我是随行技术顾问，需要接入你们的数据库做初步扫描。”
沈微澜不动声色，“抱歉，核心系统不接受外部设备直连。您可以看我们导出的结构化文档，或现场提问，由我们技术人员作答。”
“这是违规的！”男人语气强硬，“没有实时访问，怎么验证数据真实性？”
“那我问您一句。”沈微澜看着他，“您的任职单位、授权文件、身份备案号，能当场出示吗？”
男人一滞。
林素琴立刻道：“他是第三方协作专家，手续后续补交。”
“手续不全，权限就不全。”沈微澜语气平稳，“我们可以提供所有代码提交记录、实验视频、材料采购发票，甚至每一笔电费支出。但只要涉及系统直连，必须等您这边正式出具书面许可。”
林素琴沉默两秒，“先看纸质和光盘资料。”
灰西装男人被安排坐在靠窗位置。夏蝉不知何时出现在厅内，穿着便服，手里端着杯水，笑眯眯地递过去：“外面冷，喝点热水。”
林素琴翻了几页，抬头，“这些手写笔记，能证明是当时写的吗？”
“每一页都有时间戳拍照留存。”冬珞在监控室远程投屏，“比如这一页，右下角有当日天气App截图佐证，室外湿度百分之六十八，与实验环境记录一致。”
林素琴仔细看了看，点头。
灰西装男人突然开口：“你们这个‘灵息共振’理论，和西南矿区某非法组织使用的术语高度相似。涉嫌技术剽窃。”
沈微澜转头看他，“您说的是哪个组织？叫什么名字？”
“这个……目前还在调查。”
“哦。”她淡淡道，“那我告诉您，这个概念出自我母亲遗留的手稿，写作时间是二零一九年冬天。如果您有证据表明别人更早提出，请拿出来。”
男人闭嘴。
林素琴继续翻阅，时不时询问细节。春棠在一旁准确回答每一项数据来源，连哪天换了电池供应商都说得清清楚楚。
九点十七分，第一轮资料核对结束。
林素琴合上最后一本，“我们会带走一份副本做进一步检验。”
“可以。”沈微澜说，“但请当着镜头封存，并签收交接单。”
助理拿来封条，三人眼看着资料被打包、贴签、签字。
灰西装男人起身时，袖口露出一小截银线编织的手环。冬珞在监控室猛地盯住屏幕，迅速放大画面。
她按下通讯键，“小姐，那人戴的东西……和城西老宅信号源频率一致。”
沈微澜正在签字，笔尖顿了一下。
她抬眼看向灰西装男人，“您这手环挺特别，哪儿买的？”
男人立刻把手塞进衣兜，“朋友送的，不值钱。”
“是吗？”她说，“可它刚才干扰了我们的信号监测仪。”
“不可能！”他后退半步，“我只是个顾问！”
“那就更不该带不明设备进场。”沈微澜转向林素琴，“林组长，这位先生的身份问题，希望您能尽快核实。否则，我不排除有人借执法之名，行窃密之实。”
林素琴脸色变了，“我会向上级汇报。”
车子离开后，大厅瞬间安静。
春棠松了口气，“总算过去了。”
沈微澜却站着没动。
冬珞从监控室冲出来，“那人一上车就打开了加密通讯，信号指向京南数据中心。而且……他的手环刚才发了一段脉冲，和昨夜袭击者用的毒菱波形完全吻合。”
谢云峥走进来，“夏蝉说，他手腕内侧有个蝴蝶状胎记。”
“蝴蝶？”沈微澜眼神一凛。
“怎么了？”春棠问。
“三年前西北治沙项目，有个工程师失踪了。”她声音低下去，“姓陈，负责水质净化模块。最后被人看到，是在裴钧的专车里。”
屋里一下静了。
冬珞喃喃道：“所以这不是第一次……他们早就这么干过。”
沈微澜盯着大门方向，“他们以为换个马甲就能进来偷东西？”
谢云峥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她说，“等他们把资料拿回去分析。等他们发现那些数据根本没法改，也没法抄。”
春棠咬牙：“可万一他们伪造鉴定报告呢？”
“那就让全国看看。”她拿起手机，“把刚才全程录像剪成三分钟片段，标题就写——《他们想查我，却带来了线索》。”
冬珞突然想起什么，“小姐，你还记得母亲手稿里提过的‘反向烙印’吗？”
“记得。”
“我在昨晚刻录光盘时，悄悄加了一层隐性追踪码。只要他们用特定设备读取，就会自动回传Ip地址。”
沈微澜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加的？”
“就在你去拿档案的时候。”
她嘴角微扬，“好。”
这时，春棠手机响了。
她看了一眼，眉头皱起。
“怎么？”沈微澜问。
春棠抬头，声音有点抖：“沈府来消息……老夫人今早召集族会，说要清算你的嫁妆田产。”
“理由呢？”
“说你‘背离家族’，‘私占科研成果’，已经不是沈家人了。”
沈微澜冷笑，“她倒是急。”
谢云峥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她走到窗前，阳光照在脸上。
片刻后，她开口：
“告诉族里，我三天后回府。”
春棠愣住，“你要回去？”
“不回去。”她望着远处，“让他们等着。等我什么时候想拿了，就亲手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