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的盛夏,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同于往年的躁动。新旧势力的碰撞在每一个角落无声上演,而风暴的中心,却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平静。
西郊大营,尘烟飞扬。
三千曦月卫已初步编成,黑底金月的旗帜在烈日下猎猎作响。阵列前方,人人目光锐利,站姿如松,一股混合着沙场血气与严谨纪律的气息扑面而来。
龙曦月一身玄色劲装,立于点将台上。她目光扫过下方。
“尔等入选曦月卫,凭的是本事,是忠心,是家世清白!”她的声音清越,穿透校场,“但入选,仅仅是开始。记住你们的誓言:忠君爱国,恪尽职守,令行禁止!”
“谨遵殿下令谕!”三千人齐声应和,声浪震天。
台下队列中,有几人喊得格外卖力,脸上因激动而涨红,眼中闪烁着近乎狂热的光芒。他们并未注意到,看台一侧,文士打扮的长孙文若正捧着名册,目光淡淡地从他们身上掠过,在其名字旁,以极细的墨笔做了个不起眼的标记。
选拔期间,已有七人因“心性不稳、言行过激”被悄然清退。留下的这几个,是长孙文若建议“暂留观察”的鱼饵。
训练科目极严,除了常规的战阵搏杀,更有潜伏、追踪、反侦察、情报研判等课程,由龙曦月从南疆带来的老兵和长孙文若挑选的可靠之人分队教导。龙曦月深知,她要的不仅是一支能战的卫队,更是一柄能刺入黑暗深处的匕首。
知行之风
与此同时,“知行苑”已是帝都最炙手可热之地。
不同于以往风月场所的奢靡暧昧,这里开阔明朗。一楼大厅,名士正侃侃而谈边防策论,引来阵阵喝彩;偏厅雅室,几人围坐,品鉴着新到的汾酒,交流魔法心得;后园演武场,甚至有人以星纹钢为彩头,举办小型的射术竞赛。
七皇子龙霄坐镇幕后,笑得见牙不见眼。银钱如流水般涌入,但他更看重的是此处汇聚的人脉与信息。他依照阿姐的吩咐,主动向几家背景深厚、曾被抢了风头的大酒楼抛出了合作的橄榄枝——共同经营“知行苑”的特供酒水与食材。
起初对方疑虑,但看到真金白银的分成方案和“长公主”、“七皇子”两块金字招牌,权衡利弊后,大多半推半就地应了下来。利益一旦捆绑,怨气便自然消减了几分。
净心斋内,亡无脸听着“镜花”传回的消息——她的人成功入选曦月卫,并被分配到了“新兵训导”的岗位,虽不核心,却也能接触不少人员信息。
他苍白的手指划过茶杯边缘,无声地笑了笑。
“水月”的汇报也随之而来:市井间关于长公主的赞誉之声愈隆,甚至已有童谣开始传唱。但奇怪的是,官方层面,长公主府和七皇子府对此毫无反应,甚至有些刻意回避。
“倒是沉得住气。”亡无脸轻声道,听不出是赞是讽,“捧不动的石头,才更有意思。”
苍井不空柔声道:“大人,几位大人府上的‘女儿’们回报,那些官员虽仍有怨言,但提及‘知行苑’的合作之利,口气已不似先前那般愤恨了。”
亡无脸眼神微冷:“龙曦月…竟也学会用利益来堵人的嘴了。无妨,人心贪欲,岂是区区利益能彻底填满的?继续吹风,重点转向曦月卫——就说,长公主欲以曦月卫为基,改革帝都城防,甚至…欲插手京营事务。”
这才是真正能触动帝王和军方敏感神经的毒饵。
御书房独对
是夜,龙曦月奉召入宫。
御书房内,龙破天并未批阅奏折,而是看着窗外月色。
“曦月,你近日风头很盛啊。”皇帝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龙曦月躬身,语气平静无波:“儿臣只是遵照父皇旨意办事。些许虚名,如镜花水月,非儿臣所愿,亦非儿臣所能掌控。儿臣近日为此惶恐不已,唯恐行事有差,辜负圣恩,更惧小人借此离间天家父子。”
龙破天转过身,锐利的目光审视着她:“哦?小人?你可知是谁?”
“儿臣不知具体何人,但其心可诛!”龙曦月抬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其策恶毒,意在捧杀儿臣,更欲使父皇疑儿臣。儿臣所有一切,皆为父皇所赐,曦月卫是父皇的刀,知行苑是为父皇充盈内库、涤荡风气。儿臣只愿做父皇手中最听话的那把刀,指向何处,便斩向何处,绝无二心!”
她这番话,半是表忠,半是诉苦,更是将潜在的危机直接摊开在了皇帝面前。
龙破天凝视她良久,忽然哈哈一笑,只是笑声中听不出多少暖意:“朕的刀,自然要锋利。但也要记住,刀柄,需永远握在持刀人的手中。你做得不错,继续去做。朕倒要看看,是哪些魑魅魍魉,在朕的眼皮底下兴风作浪!”
“儿臣遵旨!”龙曦月深深一拜。
退出御书房,夜风微凉。龙曦月知道,父皇的警告和试探从未停止。但今夜,她成功地将亡无脸的“捧杀”转化为了向父皇示警的契机,暂时加固了最重要的信任基石。
回到府中,长孙文若已在书房等候。
“殿下,鱼儿已入网,但近日似有异动。关于曦月卫欲插手京营的流言,开始在市井和部分低级官员中传播。”
龙曦月目光一凝:“他终于忍不住了,开始用更毒的饵了。看来,只是捧杀,他嫌太慢。”
“我们该如何应对?”
“不必应对。”龙曦月走到案前,提起笔,“流言止于智者,更止于行动。我们越是辩解,反而越显得心虚。加强曦月卫的训练,严格约束军纪,一切行动皆需有法可依、有令可循。同时,让龙霄加大与京营将领们的‘商业往来’,尤其是粮草、被服等物资采购,光明正大,以睦邻友好为由。”
“殿下的意思是…”
“他想制造隔阂,我们便主动示好。他想让我引起军方猜忌,我便让军方看到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尊重。”龙曦月落笔,在宣纸上写下一个“静”字,“继续收集所有流言的源头和传播路径,尤其是最终能指向净心斋的证据。现在,比的是谁更沉得住气。”
长孙文若看着那个力透纸背的“静”字,心悦诚服:“是,殿下。”
龙曦月望向窗外,夜色深沉。风已起于青萍之末,暗流汹涌的平静之下,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她感到那条毒蛇正在黑暗中缓缓收紧包围,而她,必须比它更有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