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英的身体无力地瘫倒在地。
年幼童子娇小的身躯就这样土崩瓦解。
仅从那扭曲变形的脖颈和涣散的眼神就能看出生命已然终结。
若是寻常情况,对方这副模样死十次都绰绰有余。
「装什么死,还不快起来?」
我边说边用脚尖踢了踢那家伙。
可对方依然纹丝不动。
但我分明能察觉到
这混蛋根本没死透。
我皱起眉头。
‘为什么能看见这种东西?’
在那家伙丹田稍上方位置,隐约闪烁着红色光芒。
望着那摇曳的微弱火焰
不知为何我确信他还活着。
呼啦——!
掌心迸发出烈焰。
既然不肯起来,干脆烧成灰烬。
「那就永远躺着吧。」
正当我抬手要将炽热的紫红色火焰砸向那家伙时
「啊…等一下」
咯吱咯吱。
熙英扭曲的脖颈发出骨响开始转动。
不,此刻已不能称之为熙英了。
「到底怎么发现的?没道理啊…」
不仅碎裂的颈椎恢复如初,连那张看似纯善的小沙弥面容也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张素未谋面的女童脸庞。
啪!
「呃啊…!?」
我当即飞起一脚踹在那张脸上。
「少给我玩这种拙劣把戏,找死。」
变成那副模样,看来是觉得我会心软啊。
「哇…看看这混蛋冷静的德性?」
那家伙痴痴笑着。
当即掐住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你就是那家伙吧?」
几个月前,仇家发生的南宫家武人殴打并囚禁仇家侍从的事。
所有线索都指向南宫家,但真凶却消失无踪。
为此我还特意下到地底确认过。
出乎意料的是,那家伙居然还停留在入口处。
「你这杂碎在搞什么?」
「换作是你会说吗?」
感觉不对劲。
地底那家伙给人阴森恐怖、光是看着就想吐的感觉。
但这家伙身上完全感受不到那种气息。
就算有也极其微弱。
[…真是个诡异的怪物。明明不是人皮面具,却能轻易改变面容。]
那家伙看着我不住地窃笑。
「要一直这么掐着吗?」
就算折断脖子也能复原,上次明明轰碎了他的胳膊,难道连这个都修复了?
‘意思是物理攻击无效么。’
之前踹过的脸早就愈合如初。
那用火焰灼烧会不会也一样。
「目的是什么。」
这样下去没法进行物理拷问。
要意识到我现在身处河南少林可不是容易事。
「刚才不是说过了。你觉得我会开口吗。」
凝视他面孔的视线缓缓下移。
落在摇曳的红光处。
回想这红光突然显现的时机,正是在遇见铁英之后。
尤其是回想起铁英似乎对我做了什么的感觉。
‘对我做了什么吗。’
若非如此,不可能突然变成这样。
虽然我掐住了那家伙的脖子,但他的嘴却没被堵住。
「咱们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
「是啊,你家的事也好,现在也罢。我都没做让你吃亏的事。就这么翻篇不行吗。」
[可笑的家伙。舌头倒是厚颜无耻得很]
果然,当时我面对的家伙就是这厮。
「擅自溜进别人家闹得天翻地覆?」
「所以,你们吃亏了吗?」
照他说的,与其说是吃亏不如说是赚了的买卖确实做了。
毕竟结果上从那里得到的比给南宫世家的更多。
但那是另一回事了。
「反正就算抓我也问不出什么。反倒是你现在犯了个错,不该让我知道你能察觉到我。」
他顶着女孩的脸咯咯笑的模样让人火大。
‘该怎么办呢。’
又不能严刑拷打。
那家伙从容得像是随时能逃跑。
「你把熙英藏哪儿了?」
「好奇那个干嘛?为什么要在意呢…你又不像是会行侠仗义的主儿。」
似乎从我的提问中抓到了把柄,那家伙扬起嘴角笑了。
「是在担心吗?怕原来的小沙弥遭遇不测?」
倒也不是那样。
既没什么触动,也不认识那孩子。
‘看反应好像是原来就在的孩子呢。’
这意味着名为熙英的僧人确实存在于少林。
那么没有实体就无法变化吗。
「…话说回来,你这家伙怎么不惊讶?」
「需要惊讶吗。」
「这难道不神奇?」
咕嘟咕嘟。
那家伙边说边持续变换着脸。
虽然都是初次见到的人物。
无论性别年龄都能自由变化。
联想到在仇家时的情形,似乎连肉身都能改变。
虽然确实值得惊讶,但经历过太多事的我早已不会为这种事动摇了。
‘…关键在于,若看不到气息的话根本无从察觉。’
这种莫名的感知力,不仅能看见更能让人感受到。
让人本能地明白他就是当时的那个家伙。
[小崽子]
神老头叫住了我。
‘在。’
[你说能看见气息?]
‘是的,看得见。’
摇曳的红色气息清晰可见。
[若那也是气息的一种,用你的能力应该能夺取吧?]
‘…这个吗?’
虽没想过尝试,但就算能做到也会相当膈应。
这种混蛋的气息算什么玩意。
[…老夫不想再看那东西嚣张了。但凡有可能就该试试不是么?]
‘…嗯。’
最终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将手伸向能感知到那家伙气息的位置。
见状那家伙露出微妙反应。
「嗯?干什么。难道因为现在是女童身体就想侵犯…!」
嘶呜呜...
发动魔道天吸功时,惊人的是他的气息开始波动并缓慢移动。
「这…什么…!等等…!」
‘哦,这招管用。’
原来连这个也能吸收啊。
难道只要是能量就都能吞噬吗。
看他的表情突然慌张起来,似乎连他也不知道这情况。
「什么鬼…这啥?这到底…是啥!」
「就是啊,我也觉得挺神奇的。」
「妈的….快松开!」
他拼命挣扎的样子看起来挺急,不过力气倒不大,轻松就能压制住。
又或者是因为我正在干扰他的能量所以使不上劲。
「现在知道着急了啊。」
「…你…你这杂种,到底是什么来路。」
这会儿他是真慌了,声音抖得厉害,和刚才完全不一样。
「刚才我问你的问题,现在看着挺顺眼。继续保持。」
我调整了吸收速度。
既然对他的能量没有排斥感。
说明他的能量和我体内的能量应该是同源。
‘是魔气吗。’
这种可能性最大。
‘也可能是独孤俊传过来的能量。’
可能性有好几种。
反正肯定不是内力或道力那种低级玩意儿。
「别….别吸了,停下!」
「那你得说点让我停下来的理由啊。」
「你要,要什么条件。」
「这个你自己动脑子想。」
我又稍微加快了吸收速度。
大概是吞噬太多能量习惯了,现在连这种细节都能操控。
「小和尚的情报…?那家伙还活着…!就暂时关在后山!」
「我对那个不太感兴趣。」
正如他对我的评价,我本就不是当侠客的料。
打从一开始就活得自私,往后也打算继续如此。
所以得让他吐出点别的来。
「那、那又怎样?」
「你来这儿干嘛。」
「操…。」
面对我的质问,那家伙喷出句脏话。
「你早该料到我会问这个吧?」
夜色渐渐深了。
本没打算在这地方耗这么久,得赶紧回去。
‘不过被事情绊住脚,怕是没那么容易脱身。’
既然发现了这货,哪能就这么走。
该挖的料总得挖出来。
「不如…问问我的真实身份之类的。」
「抱歉,你的底细我早摸清了。」
「…啥?」
「脱族之人。」
我平淡的语气让那家伙瞬间瞪圆了眼。
「你…怎么会知…道。」
「谁知道呢。」
来自魔境彼端的家伙,曾这样自称过。
试探着用在这货身上,看反应倒是蒙对了
「所以,老实交代来这儿的目的。」
加快了吸收速度。
照这个进度,用不了多久就能全部吞噬殆尽。
「靠…!到底为什么针对我!我他妈…做错什么了!」
懒得听他鬼哭狼嚎。
「因为上次那事?那可是你们那边也点头同意的!」
这话让我手上动作顿了一下。
什么意思,仇家居然会同意?
「谁同意什么了?」
「…妈的,这种事没你们协助能成吗?动动脑子!」
如果他所言属实,至少父亲绝不会参与。
那该不会是大长老吧?
我盯着那家伙问道。
「知道是谁吗?」
「这我哪知道…叫你他妈停手啊!」
看来他也就知道这么多。
「先不说这个,交代你来这儿的目的。」
「说不出口…所以才…!不如换个问题…!」
啧。
听到他的话我咂了下舌头。
‘是禁制。’
这倒也不意外。
既然要干这种事,当然会下禁制。
只是没想到这种看似与世无争的家伙也会被下禁制。
看来得换个问法。
「喂。」
「求求你…饶命…我还有…必须完成的事…」
「你知道■■■吗?」
光是说出这个词就让我舌根发紧。
明明亲口说出的字眼,耳朵却听不见。
脑海中能浮现的词汇,却像被世界拒绝的触感。
依然令人作呕的不适感。
[臭小子,你刚才说什么?]
老头这次也和上次一样没听清我的话。
我感受着背脊流淌的冷汗,强自整理表情。
‘没有印鉴,光是回想都这么吃力。’
唯有成为仇家少主才能获得的印鉴。
某种意义上算是仇家的信物。
没带着那东西,光是提及就快要窒息。
「为、为什么…你这家伙会知道那个名字…」
好在对方似乎能听懂这句话。
反过来想,说明他知道些内情。
「你和那群人有关联?」
对我的提问那家伙这才露出颓然的表情。
为什么突然摆出那种表情呢。
「原来如此…难怪你不惊讶。你早就知道本体了吧。」
「本体?这话什么意思?」
我虽追问但那家伙的眼瞳正逐渐失去色彩。
「这恶心的世界…果然没打算让我活下去啊。」
怎么办,甚至想现在就松开手。
毕竟好像快套出有用情报了。
‘本体吗。’
如果把埋在地下的家伙称为本体。
那这家伙又算什么。
‘感觉像是分身之类的?’
难道说这样的家伙不止一个?
如果存在多个,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啊啊…」
沉思之际,那家伙发出混杂着叹息的声音。
「操…本来真想杀了那个老东西的。」
我稍稍松开了抵在那家伙喉咙上的手。
「事到如今还救我?你也知道来不及了吧?」
「吸干精力你就会死吗。」
「哈哈,妈的…原来你不知道啊?还以为你早发现了。这狗杂种…」
看见那家伙脸颊浮现出金色纹路。
看来这也是被吸取精力的征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凭什么拥有这种力量。」
「知道了又能怎样。」
「我都老实交代了,至少该回答一个问题吧?」
「你从一开始就没有提问的资格。」
我只是静静俯视着那家伙。
要是能再榨出点情报就好了。
那家伙像失了力气般嘴唇干裂,与我对视后继续说着。
「…瞧瞧这眼神…本以为只是家里的小疯子。你倒是藏着些别的玩意啊。」
掌心再度燃起火焰。
虽然想着抓来慢慢拷问或许能榨出更多情报。
看来没这个余裕了。
那家伙见我燃起火焰,露出荒唐的笑容。
「连眼屎大的慈悲都没有啊。知道这是哪儿吗?」
「自认善后工作能做得漂亮的那方。」
这种事干过无数次,这种程度完全在能力范围内。
也算是见机发动的突袭。
「…哈啊….」
那家伙脸上的纹路愈发清晰。
「没必要,会自己熄灭的。」
仿佛印证这句话般,他的肉体逐渐干瘪。
‘精气在消散。’
明明特意留了些许精气。
现在却像在自我燃烧。
为何会这样。
方才还那么渴望生存,从我口中说出埋在地下的家伙名字那刻起,就一副失去希望的模样。
「…操蛋的人生。我也曾想作为自己活一次啊。」
「腻味的感情牌就免了。我赶时间。」
那家伙闻言发出咯咯笑声。
笑罢继续对我说道。
「黑龙剑….」
咔嚓。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猛地抽搐后彻底干枯。
‘看来禁制发动了。’
最后那句话似乎是触发禁制的原因。
虽然能感觉到体内有东西破裂。
但刚才传来的声音,莫名像是枯木折断般清脆动听。
现在看到的家伙模样,虽然已经干瘪得不成样子。
但要说是人类的肉体干枯,总觉得哪里还差了点。
将内劲提起并挥动手臂。
呼啦啦。
不知是因为失去生机的肉体,还是因为干枯的躯体。
太过轻易地燃烧殆尽了。
明明还能问出更多情报的。
「是说黑龙剑吗?」
那家伙临死前吐露的名字。
这也是我所知晓的名号。
黑龙剑乃是邪派前代高手的名字。
在比如今更早的年代,是被年轻时的剑尊亲自斩首的武者。
「为什么这家伙会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呢。」
虽然也怀疑他是故意说出口扰乱我的思绪,
但同时又觉得似乎并非如此。
噼啪...
当一切燃烧殆尽后,地面上残留着淡淡的痕迹。
于是收回了原本细微铺展在周围的真气屏障。
[臭小子,那边还留着什么东西啊]
正想再检查下四周时,老头对我说道。
那家伙焚烧殆尽的地面。
不知为何有本孤零零未被烧毁的书册掉落着。
我小心翼翼地将其拾起。
[看出是什么了吗]
‘得读过才知道呢。’
既然没被烧毁,肯定是某种魔物皮革制成的。
暂且先把书塞进怀里。
现在当场检查未免太勉强,该移动了。
天色已晚四周渐暗,
无论是面临的状况还是诸多想法,都该先回去处理为好。
‘再拖下去就有点麻烦了…’
本来就已经很晚了,再耽搁真要出大事。
因为是偷溜出来的,回去时挨的唠叨可不止一两句。
‘先向武延道歉吧…. 孩子们让他们在家等着应该没问题。’
我寻思着只要先向武延道歉就行了。
努力转移轻率的念头,加快了脚步。
等处理完剩余事务回到预定住所时。
「公子。听说您和慕容小姐去了少林?」
“...”
「而且还是单独两人…?」
三双火辣辣的眼睛正等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