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昏沉,光晕在君笙低垂的眼睫下投出小片阴影。
他坐在床沿,目光沉沉地落在陌尘安静合拢的眼睑上,像要穿透那层薄薄的皮肤,直刺入对方深藏的心思里去。
这人说的话,哪一句能信?哪一句又是精心编织的谎言?
回溯这么多次就是要让本体和分身心里都有我,没人能和我抢你。
委屈如同细小的藤蔓,缠得他心头发闷,勒出深深的疑惑。
凌书和凌玉垂手立在几步外,空气凝滞得如同凝固的琥珀。
凌玉的声音轻而迟疑地划破了这片沉寂:“公子尘他……?”
君笙的视线没离开陌尘的脸,声音也像是被这沉重的空气压低了,带着一丝无力的沙哑:“他不听话。”
他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我抹除了他的记忆。
待他醒了,问起什么,你们看着答,不该说的,一个字也别说。”
凌书梗着脖子,一股子少年意气的不平冲口而出:“神君!
您何必非要在公子尘这一棵树上吊死?外头多少好看的仙子……”
话没说完,就被凌玉一个凌厉的眼刀狠狠剜了回去,那眼神分明在斥责:闭上你的嘴!
君笙扯了扯嘴角,那弧度却丝毫牵动不了眼底的沉郁,只落下一片苦涩的阴影。
“谁叫本君,”他声音轻得几乎像一声叹息,却字字清晰:“就是着了他的道。
如今,是非他不可了。”
凌玉上前半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谨慎的探询:“神君心里……可真有底了?”
话音未落,床榻上的人喉间溢出一声模糊的低吟,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掀开。
那双眸子起初还有些迷蒙,像隔着一层薄雾,但很快,那层雾便散了,露出底下清亮澄澈的光,精准地锁住了床沿的君笙。
他唇瓣微启,带着刚苏醒的慵懒和一种奇异的熟稔,轻轻唤道:“阿笙。”
这一声轻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凌玉心中漾开了一圈了然。
和这边红尘的自己交换生存终于起到了一丝涟漪,他心里是有我的。
他立刻躬身,同时一把拽住还在发愣的凌书:“属下告退。”
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人拉出了这方骤然升温的天地,厚重的殿门在身后无声合拢,隔绝了内外。
君笙的身体在听到那声“阿笙”时便绷紧了,此刻更是僵在床沿。
他扶着陌尘坐起,动作有些迟疑,目光却锐利如刀,紧紧攫住对方的脸,试图在那平静无波的面容上找出一丝裂痕。
“小尘儿……怎么不多睡会儿?
天色已晚。”
陌尘微微向后,倚靠在松软的垫枕上,唇边牵起一抹无奈的笑痕,那笑容里竟藏着洞悉一切的清醒。
“阿笙,”他声音平稳,带着一丝了然:
“你这样,是抹不掉我记忆的。”
“你……”君笙瞳孔骤然收缩,喉咙像是被什么扼住,挤出难以置信的质问:“都知道?也都记得?”
“记得的事情太多了,”陌尘微微偏了下头,目光掠过君笙震惊的脸庞,投向殿角摇曳的烛火:“你指哪一件?”
那神态,闲适得如同在谈论窗外的月色。
一股说不清是恼怒还是挫败的邪火猛地窜上君笙心头。
他不信。
指尖掐诀,周身灵力瞬间鼓荡,三大神器——浮尘珠、避尘珠、空间戒——嗡鸣着凭空浮现,环绕在他身侧,散发出迫人的威压。
珠光流转,空间隐隐波动,眼看就要强行笼罩住陌尘。
“打住。”陌尘抬手,那动作随意得像拂开一缕扰人的发丝。
一股无形的柔和却坚韧的力量悄然弥漫,瞬间抚平了那即将爆发的灵力风暴,三件神器不甘地嗡鸣一声,光芒黯淡下去。
“你肯定攒了一肚子的问题,”陌尘收回手,指尖在锦被上无意识地划了一下,目光重新落回君笙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纵容的平静:“问吧。
本座……尽量一一解答。”
君笙死死盯着他,胸口起伏,仿佛要确认眼前这人的真实。
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被愚弄的羞恼在他眼底翻腾。
半晌,他才像是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试探:“那六年……你和月尘,去了哪里?”
陌尘的目光再次游移开,投向虚空中的某一点,那片虚空仿佛承载着他不愿碰触的过往。
他沉默了片刻,只吐出几个字,干脆利落:“过。下一个。”
“你这什么态度?”君笙的声音陡然拔高,方才强行压下的火气又顶了上来。
这人怎么敢……怎么敢用这样轻飘飘的两个字打发他六年的煎熬?
话音未落,陌尘却动了。
他蓦地直起身,动作迅捷如电,瞬间从倚靠的姿态转为跪在床沿边。
他倾身向前,一只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精准地捏住了君笙的下颌。
君笙甚至来不及反应,只觉眼前一暗,唇上便覆上了一片微凉柔软的触感。
那是一个不容置疑的吻,带着安抚的意味,又带着某种宣告主权般的霸道。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不知道小阿笙到底看上我什么了,非得缠着我。”
烛火噼啪轻响,光影在两人交叠的侧影上晃动。
君笙僵着身体,脑中一片空白,只有唇瓣上那清晰而陌生的感觉在无限放大:“就是要缠着你,只有你肯帮我,肯为我付出,肯陪我游戏红尘。”
直到那微凉的唇离开,陌尘重新靠回垫枕,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吻从未发生:“看样子我不得不承认事实,你真的很特别,身上有种特殊的气质,让我明知道不能陪你沉沦,最终还是沦陷在有你的生活里,你真的和灵瑶很像。”
君笙:“小尘儿觉得我母神长的好看,所以觉得我也好看。”
陌尘:“你对我如此,我总觉得你在报复我,毕竟你的母神是我的师妹,她是因为我才犯下大错。”
君笙抱住他:“小尘儿,我没有报复你,我是真的爱你,没有开玩笑的。”
陌尘拍了拍他的肩:“我知道了。”
抱了一会后“还有什么想问的?”陌尘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君笙像是被烫到般猛地回神,指尖下意识地抚上自己微微发麻的唇瓣,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微凉的触感和一丝淡淡的树木清气。
他望着陌尘,眼底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恼怒被这猝不及防的亲昵冲淡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困惑和……一丝隐秘的悸动。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把那点悸动压下去,声音努力维持着平稳:“小尘儿……是怎样来到这边的?”
这个问题,他藏在心里太久了。
陌尘的目光沉静下来,仿佛穿透了殿宇的重重屏障,看到了遥远的、充满硝烟的过去。
“分身被神追杀,”他开口,声音平缓,却字字如冰珠坠地:“他们觊觎本座的神木心,妄想将神木本体炼成仙宝,助他们提升修为。
我的本体很特殊,对于仙神妖魔来讲抓到了就是最好的修炼炉鼎,所以我双道并修。而且修善恶道是为了小阿笙。”
他顿了顿,眼中掠过一丝冷厉的光:
“可惜月尘赶来……救本座。
不敌,只得逃。
一头撞进了混沌雾里,未曾想……”
他嘴角牵起一个极淡、极复杂的弧度,像是自嘲,又像是命运的戏弄:“自己的本源树灵蛰伏在那片混沌之中,他可能觉得我不受信用,所以也追到这边来,想拿走我的不死树灵。”
君笙的心随着他的讲述一点点揪紧。
原来竟是如此惨烈的奔逃。
“所以说……”他喉咙有些发干:“十九年的相识,都是你的分身在这边?
那你的本体……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分身本体,于我而言,并无根本区别。元神意识,一念即可切换。”
陌尘解释道,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身下锦被的一角:“分身出事,本体自然感知。
随即也闯入混沌雾,却伤得更重。
融合之后,本体意识便陷入沉眠……”
他抬眼,目光重新落在君笙脸上,那眼神里带上了一丝奇异的审视和……兴味:“待本座苏醒,才发现,这沉眠期间,竟发生了好些……有趣的事。”
尤其是眼前这个,由他亲自引入道途、却又阴差阳错成了他道侣的君笙。
“有趣?”君笙咀嚼着这个词,一股莫名的酸涩和委屈涌上心头。
相识十几年的煎熬、等待、撕心裂肺的寻找,在对方口中,就只是“有趣”?
他盯着陌尘,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控诉:“我看你倒是挺有趣的。
对了——”
他话锋一转,问出那个盘踞心底更久、也更深的问题:“我不想喊你师尊……为什么你不记得以前的事,看到我还是会让我喊你师尊。”
陌尘迎着他灼灼的目光,那目光里有委屈,有执着,也有不肯罢休的追问。
他忽然轻轻笑了,那笑意如冰雪初融,竟带着一丝坦荡的狡黠。
“我若说,”他语速放慢,每个字都清晰地敲在君笙心上:“早在你还是个孩子,本座透过混沌雾就看中了你,信吗?”
君笙的呼吸猛地一滞,瞳孔放大。
那个久远的、几乎模糊的童年片段瞬间变得清晰——威严的祖父。
祖父离开时,神念灌入自己识海中,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里缭绕着清冽草木气息的陌生道场,还有高座之上,那个看不清面容、却让他莫名敬畏又隐隐向往的身影……
原来,那么早?
“你天赋异禀,过目不忘,骨子里有种天生的韧劲,很对本座的眼缘。”
陌尘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回,带着一种阅尽千帆的平静叙述:“觉得你,是块璞玉,适合修炼本座的道。
祖神想带你走,奈何你出不去,只得以梦境的方法让你我见上一面,你可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
“我想想……”君笙的记忆回到了小时候的梦里。
当他看清道场座上那神清晰的面容后,他口无遮拦的说着:“神仙哥哥你真好看,等我长大了就娶你回家。”
随后不断浮现出一些画面。
“放肆……”
“仙尊神威让我向往,想收我为徒,要么喊我夫君,要么我杀了仙尊,找到仙尊转世再喊我夫君。”
朦胧中只记得周围传出阵阵惊叹和嬉笑的声音。
有谩骂,有好奇……
君笙的思绪拉回现实:“为什么后来我不记得了,现在又想起来了。”
陌尘回复:“孽缘罢了。”
君笙连忙解释:“不是孽缘。”
他想了片刻终于还是接着问道:“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追杀你?”
他话锋一转,语气染上几分冷意:“那场追杀,一半是月尘在外宣扬本座神木心‘不死不灭’引来的贪婪,另一半……”
他看向君笙,眼神复杂难辨:“便是因本座想收你~为徒,碍了某些人的眼,招来的嫉恨。”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落在更久远的地方。
“本想着,既已流落至此,便安心教导你,也算全了这段师徒缘分。
没成想,孩童的身体承受不了融合,伤势太重,竟致失忆……”他唇角那抹无奈又自嘲的笑意再次浮现,看向君笙的眼神变得深邃:“然后,阴差阳错,和你有了姻缘契成了道侣。”
命运这双翻云覆雨的手,将两人推到了谁也未曾预料的位置。
“阴差阳错……师尊我也不是什么特殊身份,何以招致他们嫉妒?”君笙喃喃重复,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闷闷的疼。
陌尘愣神了一会随后说道:“你既不承认我是你的师尊,也不想要那个位置,只想和我在一起,就不需要知道太多。”
原来那些年的亲近、依赖、倾心相授,都源于一个“看中”?
而后来更深的纠缠,却只是一场意外的失忆?
一股巨大的失落和茫然攫住了他,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那你……后悔认识我吗?”
他紧紧盯着陌尘的眼睛,像一个等待最终宣判的囚徒。
“后悔?”陌尘反问,语气里听不出波澜。他微微摇头,动作很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否定意味。
“不后悔。”
他看着君笙骤然亮起一丝微光的眼睛,补充道,语气里第一次染上了清晰可辨的情绪,不再是高高在上的陈述,而是一种近乎坦白的感慨:“本座只觉得……你很有趣。”
“只是有趣而已?”君笙的心又沉了下去,像被投入深海的石头。
有趣?这算什么答案?
陌尘望着他眼底瞬间黯淡下去的光,那里面翻涌着委屈、不甘和执拗的火焰。
他沉默了一瞬,仿佛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确认某种深埋已久的情感。
殿内烛火跳跃,在他女相的侧脸上投下明暗的光影。
终于,他再次开口,声音比之前低沉了些许,带着一种卸下某种伪装的真实感:
“不。”他清晰地吐出一个字:“只能说,首先动情的……是本座。
不管是分身还是本体,面对你,都是本座先动的情。”
君笙猛地抬头,眼中是彻底的愕然和难以置信。
他听到了什么?动情?先动情的是……师尊?
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孤绝的神木仙尊?
这巨大的反转让他一时失语,只能怔怔地望着陌尘。
陌尘似乎被他过于直白的震惊看得有些不自在,目光微微错开,落在他攥紧的拳头上。那常年波澜不惊的眼底,竟罕见地掠过一丝类似窘迫的涟漪。
“只是……”他微微蹙眉,像是在寻找合适的形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锦被上繁复的云纹:“你……太烫了。”
“烫?”君笙不解。
“嗯。”陌尘应了一声,目光重新落回他脸上,带着一种审视和……无可奈何的坦诚:“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焰,不管不顾地扑过来。
热情、纯粹,恨不得将一切都捧到本座面前。”
他顿了顿,声音里那点不自在更明显了些:“本座……初次面对这样的事,难免……”
他微微吸了口气,仿佛承认这个事实也需要些力气:“……有些不知所措。”
那困扰君笙无数日夜的逃避、若即若离、甚至带着刻意的疏远,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答案。
不是厌恶,不是玩弄,竟只是因为……不知如何应对?
这个理由,荒谬得让君笙想笑,却又奇异地熨平了他心底那些被反复割裂的伤痕。
一股巨大的酸涩涌上鼻尖,夹杂着难以言喻的释然和委屈。
“现在呢?”君笙的声音有些哑,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盼,目光紧紧锁住陌尘:
“现在……是怎么想的?”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让他这团烧了太久、几乎要化为灰烬的火焰,找到归处的答案。
陌尘迎着他炽热的目光,那目光里的执着几乎要化为实质。
他看了许久,久到君笙以为他又要沉默。终于,他轻轻牵起唇角,那笑意不再是无奈或自嘲,而是带着一种看透宿命般的平静和……一丝尘埃落定的温和。
“如果我们不曾在这混沌雾这边阴差阳错地相遇,”陌尘缓缓道,每一个字都清晰而笃定:“本座依旧会循着那点缘法,来到此地,找到你。”
他顿了顿,目光深邃如古井,映着君笙屏息等待的身影:“这便是缘。
躲不过,也无需躲。”
“缘……”君笙喃喃,心口被一种巨大的、饱胀的情绪填满,酸涩与狂喜交织。
他猛地倾身向前,双手急切地抓住陌尘微凉的手,那双手在烛光下显得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沉静的力感。
“那我们成婚好不好?”他脱口而出,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眼底是燃烧的火焰:
“我保证!好好待你,尊重你,保护你,绝不负你。”
他越说越急,仿佛生怕这机会溜走,竟真的一手仍紧握着陌尘,另一只手猛地高高举起,指尖灵力隐现,便要引动天地法则:
“我可以发天道誓言。
若有违此誓,叫我……”
“阿笙!”陌尘低喝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他反手用力,牢牢扣住了君笙那只欲要发誓的手腕,阻止了他引动灵力的动作。
指尖传来的力道坚定而微凉,瞬间将君笙的冲动压了下去。
君笙的动作僵住,愕然地看着他,眼中满是不解和受伤:“为什么?你不信我?”
陌尘看着他眼底瞬间黯淡下去的光和那执拗的委屈,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很轻,带着微妙的感觉,沉甸甸地落在君笙心尖上。
他握着君笙手腕的力道并未放松,另一只手却抬了起来,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迟疑,轻轻拂过君笙因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耳垂。那触感微凉而轻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意味。
“凡心所向,素履亦往。”陌尘的声音低沉下来,如同静夜里流淌的清泉,一字一句,清晰地敲在君笙心上:“你对我的心意,本座都懂。”
他凝视着君笙的眼睛,那目光深邃,仿佛要望进他灵魂深处:“但你努力上进的心,不该仅仅是为了‘娶我’。”
他停顿片刻,指尖离开那发烫的耳垂,轻轻落在君笙紧握的拳头上,带着一种引导的意味:“心有所向,便当披荆斩棘,砥砺前行。你需要的是看破生死,对万物苍生的大爱。你只需知道,”
他的声音放得更缓,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抵君笙心底最深处:“我也爱你。
这就够了。”
“可是……”君笙急切地想要反驳,那些执念早已在他心底扎根疯长,如何能轻易拔除?
“也许这就是命,也是我对你的执念,你说过执念藏心,但我藏不住。
小尘儿,就……就满足我这一个愿望,好吗?娶了你,我就跟你回去。
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陌尘看着他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恳求和孤注一掷的执拗,那眼神滚烫得能灼伤人。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疲惫,像是面对一个无论如何也说不通道理的倔强孩子。
“罢了。”他最终吐出两个字,声音里带着一种放弃辩解的无奈,轻轻抽回了被君笙紧握的手,重新靠回垫枕,目光投向殿顶繁复的藻井:“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那语气,是彻底的妥协,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纵容。
殿内一时寂静。
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变得格外清晰。
君笙看着陌尘微微阖上眼、似乎不愿再谈的侧脸,那股横冲直撞的热血和委屈慢慢沉淀下来,留下一种空落落的茫然,却又奇异地混杂着一丝尘埃落定的安心。
他望着陌尘,对方微抿的唇线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他心底那股不甘的劲头又悄悄冒了上来。
“要不……”君笙清了清有些发哽的嗓子,往前凑了凑,声音放得轻了些,带着点试探的意味:“我们打个赌?”
陌尘没有睁眼,只是几不可察地微微抬了下眉梢,算是回应。
君笙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盯着他,一字一顿:“你要是赢了,都随你,天涯海角我都跟你走。”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
“可要是你输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的希冀:“……就得留在这里,跟我一起生活。”
话音落下,殿内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微响。君笙屏住呼吸,等待着。
“你想赌什么?”陌尘问道。
“赌之前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君笙说的很平常。
陌尘用手撩了下银发换了个舒适的姿势说道:“你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