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身影撕裂夜风,同时落地。
下一瞬,两人所有的动作都僵住了。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焦糊味,混合着尘埃与冰霜,刺得鼻腔发冷。
方沫站在那片诡异的黑色粉尘中央。
他保持着一个僵硬的姿势,一动不动。
丁崇峰喉结滚动,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苏元那双冰冷的眸子,死死锁住地上的黑色粉尘。
她蹲下身,伸出手指,捻起一点。
指尖传来的触感细腻如灰。
她的目光缓缓抬起,最终定格在方沫身上,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惊疑。
〔他一个人……干掉了几十只“神秘”?〕
“方沫,这些……都是你杀的?”
这一声问,终于击碎了方沫的失神。
他猛地一颤,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连忙疯狂摆手。
“不是我!是一位前辈救了我!”
苏元与丁崇峰的视线,立刻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投去。
空无一人。
一位前辈?
丁崇峰张了张嘴,还想再问,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他长长呼出一口白气,紧绷的肩膀彻底松弛下来。
“算了,人没事就行。”
不管那位前辈是谁,结果是好的。
方沫活下来了,他们也活下来了。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夹杂着杀猪般的喘息。
“等等……呼……等等我……哈……”
苏哲终于跑到了。
他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汗水顺着头发往下淌,整个人狼狈得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
他缓了好几秒,才抬起头,一眼就看到了安然无恙的苏元。
那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啪地一下断了。
他下意识直起身,伸手就想习惯性地搭上苏元的肩膀,找个支撑。
“我的好妹妹,可吓死哥了……”
然而,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苏元衣料的瞬间。
苏元甚至没回头。
身体只是微微向旁一侧。
动作轻描淡写,却精准得像是计算过无数次。
苏哲伸出的手,瞬间落空。
指尖擦过她肩头的衣料,带起一阵冰冷的微风。
他前冲的身体因为发力过猛,瞬间失去所有重心。
“我……”
他踉踉跄跄地向前冲了好几步,双腿发软,大脑一片空白。
扑通——!
一声沉闷的巨响。
在苏元、丁崇峰和方沫三双眼睛的注视下。
苏哲整个人双膝一软,以一个标准到可以打满分的五体投地姿势,结结实实地,摔在了方沫的面前。
死寂。
比刚才面对数十只“神秘”时还要尴尬的死寂。
苏哲的身体僵住了。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只要我不尴尬……〕
几秒后,他用手臂颤抖着撑起上半身,僵硬地抬起头。
他清了清嗓子,目光无比诚恳地看着面前一脸错愕的方沫,郑重开口。
“方沫,过年好。”
方沫:?
他眨了眨那双碧绿的猫瞳,大脑宕机了三秒。
他看着苏哲那张写满了“我很镇定”的脸,又看了看他那双真诚到不行的眼睛。
在苏哲充满期待的注视下,方沫默默地伸进口袋里掏了掏。
他掏出一百块钱,递了上去。
“……过年好。”
苏哲的眼眸瞬间就亮了。
他一把接过那张崭新的钞票,小心翼翼揣进兜里,脸上的笑容瞬间真实了许多。
“谢谢啊。”
站在旁边的丁崇峰再也绷不住了。
他猛地转过身去,肩膀剧烈地抖动,发出努力压抑却依旧清晰的噗嗤声。
苏元则伸出一只手,重重按在自己的额头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她终于忍无可忍,冲着那个正心满意足拍打着口袋的亲哥怒吼。
“苏哲!你要不要点脸!”
苏哲动作潇洒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慢悠悠地站起身。
他一脸无所谓地看向苏元,甚至还带着几分过来人的沧桑与豁达。
“你懂什么。”
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摆出一副传授人生经验的姿态。
苏元:……
“哈哈哈哈哈哈!”
一声爆鸣般的狂笑,撕裂了这条街的死寂。
丁崇峰终究是没忍住,整个人笑成了虾米,一只手死死捂着肚子,另一只手用力捶打着地面。
苏哲脸上那副“一切尽在掌握”的镇定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丁崇峰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笑得太过放肆,猛吸几口气,强行让自己直起身。
他轻咳一声,努力把那上扬到耳根的嘴角往下压,但肩膀依旧剧烈地、不受控制地抖动。
那憋笑的样子,比直接笑出来还要折磨人。
他转过头,视线终于从苏哲身上移开,重新落回方沫身上,脸上的戏谑迅速褪去,化为一片凝重。
“方沫。”
“究竟怎么回事?那些‘神秘’,为什么全都冲着你来?”
方沫沉默片刻,低声解释。
“我的血液……对于绝大部分‘神秘’来说,有致命的吸引力。”
一瞬间,空气再度安静。
苏元、丁崇峰,甚至包括刚刚还沉浸在百元大钞喜悦中的苏哲,三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出现了微妙的变化。
〔合计着……你丫的是一具行走的唐僧肉?〕
这个念头在苏哲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脸上的表情迅速从震惊转为了浓烈的好奇。
他整个人都凑了上去,鼻子几乎要贴到方沫的脸上。
他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大口气。
“怪不得……”
他用一种发现新大陆的语气,梦呓般低语。
“兄弟,你好香……”
这一声低语,让方沫浑身的汗毛瞬间根根倒竖!
“滚!”
一声怒斥,方沫伸出手,用尽全身力气将苏哲那张凑过来的脸狠狠推开。
苏哲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又摔一跤。
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苏元,用一种看变态的眼神瞥了自己的亲哥一眼。
然后,她悄无声息地向旁边横移了数步。
动作幅度不大,却精准地拉开了安全距离。
那双冰冷的眸子里,清清楚楚地倒映出几个字。
你是谁,我不认识。
突然间。
苏元的动作一顿。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眸子锐利如针,刺向街区尽头。
在那片被霓虹灯拉扯出光怪陆离影子的黑暗深处。
“又有‘神秘’聚集过来了。”
方沫对此似乎早有预料。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三人,用力摆了摆手。
“你们快走。”
“这是我的事情,没必要把你们牵扯进来。”
“很危险。”
他说完,便准备转身,朝着与他们相反的方向跑去。
然而,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让他无法再移动分毫。
是丁崇峰。
“这是什么话。”
他的声音沉稳有力。
“你的事,就是我们的事。”
丁崇峰活动了一下手腕,指骨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
他目光扫过远处的黑暗,眼中非但没有恐惧,反而燃烧起战意。
“再说了,正好好久没活动筋骨了。”
“有点手痒。”
“嗯。”
苏元淡淡地补充了一个字,表示赞同。
旋即,她的视线缓缓移动,最终精准地锁定在旁边那个龇牙咧嘴,还在回味刚刚那一百块钱收获的亲哥身上。
苏元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你也痒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