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给你带了这个。”霍弋从储物格里拿出个小盒子,打开是副皮质护腕,边缘绣着精致的花纹,“你骑障碍赛的时候用得上,防止缰绳磨破手。”
苏沅拿起护腕摸了摸,皮质柔软却紧实,显然是定制款。
她在巴黎骑术俱乐部用过不少护具,一眼就看得出这做工价值不菲,却又不像刻意炫富的奢侈品,更像是用了心的实用物件。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她抬头看他,眼底带着点诧异。
“上次你说在巴黎骑阿拉伯马,”霍弋目视前方,唇角噙着浅淡的笑意,“阿拉伯马爆发力强,障碍赛时手腕受力大,护具不能马虎。”
苏沅忽然想起,自己不过是随口提了句骑过障碍赛,他竟然连这些细节都留意到了。
她默默戴上护腕,尺寸刚刚好,贴合手腕的弧度,像是为她量身定做一般。
车内的音乐换成了轻快的乡村民谣,霍弋偶尔会跟她聊几句马场的事——哪匹马最温顺适合初学者,哪条赛道的障碍设置最有挑战性,甚至连马场的草料都是从新西兰进口的,就为了让马匹的状态更好。
“你对这些倒是上心。”苏沅感慨道。
“养马和做人一样,”霍弋侧头看了她一眼,阳光透过车窗落在他睫毛上,投下浅浅的阴影,“你对它用心,它才会对你坦诚。”
苏沅没接话,低头把玩着头盔上的系带。
她见过太多豪门子弟把马术当炫耀的资本,像霍弋这样,把马匹的习性、草料的来源都记得清清楚楚的,倒是少见。
快到马场时,路两旁出现了成片的草坪,远处隐约能看见白色的围栏。
霍弋忽然放慢车速,指着窗外:“看那边。”
苏沅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几匹骏马正在草地上悠闲地踱步,其中一匹通体乌黑的马格外显眼,四肢修长,鬃毛在风中飞扬,姿态骄傲得像个君王。
“那就是闪电。”霍弋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刚到马场的时候性子野得很,连驯马师都敢踢,现在……”
他话没说完,那匹黑马像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朝车子的方向嘶鸣了一声,前蹄在地上刨了刨,竟有种跃跃欲试的架势。
苏沅眼睛一亮:“它好像认出你了。”
“或许是闻到了同类的气息。”霍弋笑了笑,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一眼,“它对你,似乎也挺感兴趣。”
苏沅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转头看向窗外,嘴角却忍不住弯了起来。
车子驶入马场时,铁艺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蜿蜒的白色围栏和大片青翠草地。
风里混着青草与马粪的气息,不算清雅,却带着原始的生命力,苏沅深吸一口气,指尖在头盔上轻轻敲了敲,眼里的期待几乎要溢出来。
霍弋停稳车,先一步下车绕到副驾,替她拉开车门时,目光在她脚上顿了顿——长靴靴口有些微的褶皱,显然是特意打理过,却还是藏不住常年被马镫磨出的痕迹。
“看来在巴黎没少练。”他随口道,顺手接过她的头盔。
“那是,”苏沅跳下车,活动了下脚踝,“去年还拿过俱乐部的障碍赛季军呢。”
马场的驯马师早已等在马厩旁,见他们过来,笑着迎上来:“霍总,贺小姐,马匹都备好了,闪电刚遛完圈,状态正好。”
马厩里弥漫着干燥的草料香,每一间隔间都宽敞明亮。
闪电被拴在最里面的栏位里,见有人靠近,立刻扬起头打了个响鼻,黑色的鬃毛下,一双眼睛亮得像浸了墨的琉璃,带着毫不掩饰的桀骜。
苏沅刚走近,它忽然焦躁地刨了下蹄子,缰绳被拽得绷紧。
驯马师连忙上前安抚:“这小子就是这样,见了生人就摆架子。”
“没事。”苏沅摆摆手,从口袋里摸出颗水果糖——是刚才霍弋给的草莓味马卡龙里的糖芯,她剥了糖纸,试探着递到闪电嘴边。
黑马警惕地偏过头,鼻翼翕动着嗅了嗅,迟疑几秒,终究抵不过甜味的诱惑,小心翼翼地叼走了糖块,咀嚼时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竟像是撒娇。
霍弋站在一旁看着,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闪电向来不亲近生人,连他这个主人,也是花了半年时间才让它愿意主动蹭手心。
“看来它跟你投缘。”他走上前,指尖轻轻抚过闪电的脖颈,黑马温顺地晃了晃脑袋,完全没了刚才的戾气。
苏沅正想说话,忽然注意到霍弋手上的薄茧——不是握方向盘或钢笔磨出的细腻茧子,而是指腹和虎口处分布均匀的厚茧,显然是常年握缰绳磨出来的。
她想起他说“自己骑得多”,原来不是客套话。
驯马师帮忙牵出闪电,又牵来另一匹栗色马,身形稍显稳重:“霍总,这匹‘追风’今天状态也不错,适合您的节奏。”
霍弋点点头,接过缰绳时,忽然对苏沅道:“等下先热热身,别急着挑战障碍。”
他指了指她的马靴,“你的靴跟比标准马术靴矮半寸,跳障碍时脚踝受力会更大,护腕记得系紧。”
苏沅愣了下。
她这双靴是在巴黎买的,当时觉得款式好看,没太在意专业参数,连贺胤都没注意过这点,霍弋却只扫了一眼就看出来了。
她低头系紧护腕,皮质贴合着手腕的弧度,刚才没留意,此刻才发现内侧绣着个极小的“茵”字,针脚细密,像是特意加上去的。
两人翻身上马时,动作都干净利落。
苏沅轻夹马腹,闪电像是得了指令,轻快地小跑起来,鬃毛扫过她的手背,带着点痒意。
霍弋骑着追风跟在侧后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打扰,又能随时照应。
初时只是在平缓的草地上遛圈,苏沅试着让闪电加速,黑马很通人性,节奏随着她的指令变化,时而疾驰时而慢步,像一团流动的黑影。
她侧头看过去,霍弋正微微俯身,手掌贴在追风的颈侧,姿态放松而专注,阳光透过他的发梢落在马背上,勾勒出柔和的金边。
“敢试试那边的低栏吗?”霍弋忽然扬声问道,指向不远处的训练障碍区,最高的栏杆也不过半米。
苏沅挑眉:“太低了,没意思。”
“先测测你的节奏。”霍弋催动追风,与她并行,“闪电爆发力强,但耐力稍弱,过栏时重心要比骑阿拉伯马再往前倾两寸,信不信?”
苏沅心里不服气,偏要试试。
她引导闪电加速,接近栏杆时轻轻一提缰绳,黑马腾空跃起——果然,落地时前蹄踉跄了一下,比她预想的重心偏后。
“看到了?”霍弋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带着点笑意,“每种马的发力方式都不同,逞能可不行。”
苏沅有点脸红,却也没嘴硬:“那你教我?”
霍弋勒住缰绳,示意她停下,然后翻身下马,走到闪电旁边,手指点着马腹的位置:“它的发力点在这里,比一般的马靠后,所以起跳时……”
他抬头讲解,气息不经意间拂过苏沅的耳畔,带着淡淡的雪松味,和马厩里的草料香奇异地融合在一起。
苏沅低头看着他专注的侧脸,阳光在他鼻梁上投下阴影,运动款眼镜后的目光清澈而认真。
她忽然想起刚才车上的草莓,护腕里的小字,还有此刻精准的指点,这些细节像散落在草地上的光斑,一点点拼凑出一个和“霍氏集团霍总”标签截然不同的形象——沉稳,却不冷漠;细心,又不刻意。
“学会了?”霍弋讲完,抬头看向她。
“嗯。”苏沅回过神,轻咳一声掩饰慌乱,“再试一次。”
这次她调整了重心,闪电跃起的瞬间,她几乎贴在马背上,落地时平稳利落,黑马像是得意,兴奋地嘶鸣一声,原地转了个圈。
霍弋站在原地鼓掌,笑容比平时舒展得多:“贺老师果然一点就通。”
“是霍老师教得好。”苏沅笑着回敬,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她从小生活在国外,走过那么多国家,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有过合作,有过交锋,却很少有这样的时刻——被人用恰到好处的细心对待,不越界,不疏离,像春日里的风,温和得让人忍不住放松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