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末宫宴当夜,紫宸殿内灯火通明,丝竹声与欢笑声交织在一起,暖意融融。
殿中摆满了珍馐佳肴,西域舞姬身着艳丽服饰,在殿中央旋转起舞,裙摆飞扬如绽放的花朵,引得席上宾客频频叫好。
邬远坐在主位上,手持酒杯,脸上挂着笑意,目光却时不时扫过西疆使臣与苏沅姐妹,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算计。
苏沅陪着邬羽坐在角落,指尖轻轻攥着帕子,时刻留意着殿内动静。
青禾与晚晴站在她们身后,看似在伺候,实则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侍卫与太监。
乐正照早已交代,若有异动,便立刻护着她们离开。
宴席过半,到了敬酒的环节,气氛达到高潮。
邬远放下酒杯,对西疆使臣身边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那太监心领神会,端着一个托盘走上前,托盘上放着两杯酒,酒杯上雕刻着精致的龙纹,其中一杯酒色略深,正是下了毒的那杯。
“今日是一年一度的宫宴,为表朕的喜悦,特敬使臣一杯薄酒。”邬远笑着说道,目光示意太监将那杯毒酒递向使臣。
使臣刚要伸手去接,殿外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皇后带着太子匆匆走进来。
皇后脸上满是焦急:“陛下不好了!臣妾带太子经过御花园时,太子不小心摔进了水池,虽无大碍却受了惊吓,臣妾实在放心不下,只好带他来见陛下。”
太子今年才六岁,穿着一身锦缎小袍,脸色确实有些苍白。
他见到邬远便扑过去,抱着他的腿哭道:“父皇,水好凉,儿臣害怕!”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殿内的气氛瞬间停滞。
邬远的笑容僵在脸上,心中又气又急——偏偏在这个时候闯进来!
他本想呵斥,可看着太子哭红的眼睛,又顾忌着满殿宾客,只能强压下怒意。
他弯腰抱起太子,语气放缓:“好孩子,别怕,父皇在呢。”
就在这短暂的混乱中,乐正照端着一壶酒,看似上前为邬远添酒,实则悄悄靠近那名太监。
他脚步极快,手肘“不小心”撞到了太监的胳膊,托盘上的两杯酒瞬间晃倒,酒液洒了一地。
“奴才该死!”乐正照立刻跪倒在地,语气满是惶恐,“惊扰了陛下与各位大人,还请陛下恕罪!”
太监也慌了神,连忙跪地请罪。
西疆使臣看着洒在地上的酒,虽不知其中缘由,却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便顺着台阶说道:“陛下不必动怒,许是天意如此,难得今日宫宴如此热闹,我们还是继续欣赏歌舞吧。”
邬远看着地上的酒渍,心中清楚毒计已被破坏,再无下手的机会。
他狠狠瞪了乐正照一眼,却又无法发作。
乐正照是“不小心”撞到,皇后与太子也是情急之下闯入,一切都是巧合,若他追究,反而会显得自己小题大做,甚至可能暴露毒计。
无奈之下,他只能挥挥手,道:“罢了,些许小事,起来吧,皇后,你带太子下去歇息好生照看。”
皇后连忙应下,带着太子退了出去。
乐正照起身时,悄悄抬眼看向苏沅,递去一个安心的眼神。
苏沅心中松了口气,指尖的力道渐渐放缓。
乐正照果然没有食言,用如此巧妙的方式,既破坏了邬远的毒计,又没有让西疆使臣察觉异常,更让邬远有火发不出。
宫宴继续进行,可邬远却没了之前的兴致,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敷衍。
苏沅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心中明白,这场较量还未结束,邬远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但至少今夜,她们暂时安全了,而西疆与朝廷的战事也得以避免。
夜色渐深,宫宴终于结束。
苏沅扶着邬羽走出紫宸殿,寒风拂面,却让她格外清醒。
乐正照的身影远远跟在她们身后,确保她们安全返回偏殿。
苏沅回头看了一眼,月光下,他的墨色袍角轻轻飘动,像一道沉默却可靠的屏障。
宫宴结束后的几日,宫中气氛依旧紧绷。
邬远虽未再提毒酒之事,却暗中加强了对各宫的巡查,连偏殿也多了两拨巡逻的侍卫。
显然是对宫宴上的“意外”耿耿于怀,想找出破坏他计划的人。
苏沅待在偏殿中,表面上依旧陪着邬羽读书作画,暗地里却通过林嬷嬷与乐正照传递消息。
林嬷嬷带来消息说,邬远私下斥责了当日侍奉的所有人,还将皇后禁足在坤宁宫,美其名曰“静养”,实则是迁怒于她破坏了宫宴计划。
“郡主,陛下现在疑心很重,您千万不要再与魏总管私下接触,免得被人抓住把柄。”林嬷嬷将一包新采的川贝塞进食盒,语气满是担忧,“听说陛下还派了人盯着雁门关的动静,怕是还没放弃对邬将军的算计。”
苏沅点了点头,将川贝收好,心中却愈发沉重。
邬远接连受挫,只会变得更加疯狂,接下来的日子恐怕会更加艰难。
她正思索着,晚晴端着一盆热水走进来,轻声道:“郡主,方才青禾去内务府取东西,听到侍卫们说,西疆使臣明日就要启程回国了,陛下会亲自去城门口送行。”
“亲自送行?”苏沅心中一动,邬远向来对西疆使臣不满,如今却要亲自送行,怕是没那么简单。
她立刻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梧桐树,脑中飞速运转。
邬远会不会在使臣回国的路上动手?
若是如此,不仅会破坏两国关系,还可能嫁祸给他人挑起更大的事端。
她必须提醒乐正照,让他多加防备。
可如今宫中巡查严密,她根本无法出门,更别说与乐正照见面。
正当她焦急万分时,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鸟鸣,是她与乐正照约定的信号。
苏沅连忙走到窗边,借着整理窗纱的动作,看到乐正照站在院墙外的槐树下,手中拿着一个食盒,看似在等候什么,实则是在等她的回应。
她对着墙外轻声道:“明日西疆使臣启程,恐有变故。”
乐正照听到声音,微微颔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道:“郡主放心,我已安排好人手护送使臣,绝不会让陛下的计划得逞,另外,邬将军那边传来消息,北境蛮族的异动已平息,他近期会派心腹来京,与我们商议后续计划。”
苏沅心中一喜,邬朗派心腹来京,意味着他们终于可以制定更详细的反击计划了。
她刚想再说些什么,远处传来侍卫巡逻的脚步声,乐正照立刻转身,融入了墙外的阴影中,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苏沅关上窗户,心中的焦虑渐渐消散,虽然前路依旧艰难,但她不再是孤身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