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城市,寒风裹挟着年味扑面而来。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照着灰蒙蒙的天空,而“心向”工作室里却暖意融融。
叶羽琋站在会议桌前,手指轻触平板,墙上的投影开始流淌这一年的记忆。《敦煌幻境》上线前夜,整个团队挤在电脑前等待服务器开启的紧张时刻;游戏获得独立游戏大奖时,所有人相拥而呼的狂喜;深夜头脑风暴中,“星尘”创意在白板上绽放的绚烂火花;还有夏日团建时,顾殇罕见地被大家推进泳池的狼狈模样...
“还记得吗?”叶羽琋转身面向团队成员,声音轻柔,“去年这个时候,这里只有我和顾殇两个人,挤在二十平米的共享办公室里,用一台笔记本电脑写代码。”
画面切换到一年前——照片上,叶羽琋和顾殇蜷缩在狭小的工作站里,桌上堆着外卖盒,背后的白板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敦煌幻境》的初期设定。
“那时候我们最大的梦想,就是能租得起一间像样的办公室。”叶羽琋笑着说。
会议室里响起善意的笑声。如今的心向工作室已经占据了这层写字楼的整个东翼,十二名正式成员围坐在宽敞的会议桌前,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自豪。
顾殇接过话头:“这一年,我们不仅实现了这个梦想,还创造了更多奇迹。”《敦煌幻境》用户数突破百万的统计图在屏幕上绽放,“星尘”概念图在投影上熠熠生辉。
“明年,我们要带着《星尘》参加E3。”叶羽琋宣布这一消息时,眼睛如星辰般闪闪发亮。会议室里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欢呼。
E3——电子娱乐展览会,全球游戏开发者心中的圣殿。
“同时,我们还要启动第三个项目的预研。”叶羽琋继续说道,“这次,我们要尝试将中国神话与科幻进行更大胆的融合。”
顾殇站起身,调出技术路线图:“为了这个目标,技术组将从明年第一季度开始,自主研发游戏工具链。这意味着,”他环视全场,“下半年,我们将启动实习生招聘计划,为团队注入新鲜血液。”
会议在热烈的讨论中持续了一个小时。当最后一张幻灯片暗下去,叶羽琋举起手中的咖啡杯:“敬这一年,敬每一个人,敬我们共同创造的奇迹。”
十二只杯子在空中相碰,清脆的声响如同心与心的碰撞。
人群渐渐散去,会议室里只剩下叶羽琋和顾殇。窗外,城市的第一场雪悄然而至,细碎的雪花在暮色中翩跹起舞。
叶羽琋收拾着会议材料,动作有些慢。顾殇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但没有立即点破。他们默契地一起整理桌椅,关闭设备,最后检查每个工位上的电源。
走到门口,叶羽琋的手放在电灯开关上,又回头望了一眼沉浸在暮色中的工作室。墙上还贴着“星尘”的概念图,白板上留着今日讨论的残迹,每个工位上都摆放着团队成员带来的小物件——手办、绿植、照片,这里已经是一个真正的家了。
“啪”的一声,灯光熄灭,只有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在室内投下斑驳的光影。
锁门时,金属钥匙在锁孔中转动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格外清晰。叶羽琋忽然轻声说:“其实我有点害怕。”
顾殇的动作一顿。在他记忆中,叶羽琋从未用过这样的语气说话。她总是坚定的、充满活力的,如同永不停歇的火焰。
“怕什么?”他轻声问,将钥匙收回口袋,转身面对着她。
叶羽琋的目光穿过走廊的窗户,落在远处闪烁的街灯上:“怕我们走得太快,忘了为什么出发。”她转回头,眼中有着罕见的迷茫,“记得我们刚开始做《敦煌幻境》的时候,你我在那间小办公室里,整夜整夜地讨论如何把敦煌壁画中的飞天用游戏语言表现出来。那时候我们没钱、没人,但每一个决定都那么纯粹,只是为了做出心中理想的游戏。”
一片雪花从门缝中钻进来,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星星的碎片。
顾殇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现在不一样了,”叶羽琋继续道,“我们要考虑投资人的期望,要考虑市场反响,要管理团队,要规划未来。有时候我坐在会议室里,看着ppt上的数据和图表,会突然恍惚——我们还是在做热爱的游戏吗?还是已经成为了一家追逐利益的‘公司’?”
她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走廊里激起回响。
顾殇伸出手,轻轻为她拂去睫毛上的雪花,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他的目光坚定而温暖:“不会忘记的。只要你在,我就记得我们为什么开始这一切。”
这句话如此简单,却如此有力。叶羽琋感到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驱散了冬日的寒意。
“记得我们在游戏开发大赛上吗?”顾殇的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在游戏开发大赛上,你站在台上讲解你的创意,那个关于山海经的游戏设计。台下的评委都在问商业化前景,你却固执地讲述如何还原《山海经》中的奇幻世界。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合作伙伴。”
叶羽琋也笑了:“你后来找到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你的创意很棒,但技术实现上有问题’。”
“然后你回击道:‘技术应该为创意服务,而不是限制想象’。”顾殇摇头轻笑,“我们吵了整整一下午,最后却决定一起做点什么。”
回忆让时光变得柔软。两人并肩走向电梯,过去的画面在脑海中浮现。
从最初的意见相左到如今的默契无间,从两个人的小团队到十二个人的工作室,从无人问津到业界瞩目——这一路走来,变化的太多,但有些东西始终未变。
电梯缓缓下降,镜面内壁上映出他们依偎的身影。
“你说得对,”叶羽琋轻声说,“只要我们不忘初衷,走得再远也不会迷失。”
机场航站楼里,人流如织,准备回家过年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期盼和喜悦。
叶羽琋和顾殇推着行李车,随着人流办理登机手续。他们的行李中装着给父母的礼物——给叶父的西湖龙井,给叶母亲的丝绸围巾,给顾父的进口钓具,给顾母亲的按摩仪。而他们的随身行李中,笔记本电脑里藏着新的创意,数位板上勾勒着未来的蓝图。
“我突然有点紧张,”候机时,叶羽琋对顾殇说,“好久没回家了,不知道爸妈怎么样。”
顾殇理解地握住她的手。他知道叶羽琋与父母之间的关系——他们支持她的梦想,却始终担心这个行业的稳定性。这次回家,不仅仅是团聚,也是向他们展示这一年成就的机会。
飞机冲上云霄,舷窗外云海翻涌,夕阳的余晖将云层染成金红色。
叶羽琋靠在顾殇肩头小憩,呼吸平稳而轻柔。顾殇轻轻调整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然后从随身包里取出笔记本,悄悄开始工作。
《星尘》的旅程刚刚开始,而他们的故事,永远都在下一章。
飞机穿越云层,向着家乡的方向飞去。顾殇的屏幕上,《星尘》的新角色设计在夜色中发光,那是一个融合了敦煌飞天元素与未来科技感的形象,裙裾如云霞,机甲似流云,手中握着一柄由星光凝聚而成的长剑。
他转头看了看熟睡的叶羽琋,想起一年前她画在草稿纸上的第一个概念图——那时她就说过,要做出真正属于中国的科幻,不是简单地贴上中国标签,而是从文化血脉中生长出来的未来想象。
如今,这个梦想正在一步步变为现实。
空乘开始分发晚餐,叶羽琋醒了过来。她看着顾殇屏幕上的设计图,眼睛一亮:“你修改了星云的服装设计?”
“根据你上次的提议,减少了机械部分的覆盖,增加了飘带的流动感。”顾殇放大图像,“这样在战斗时,飘带会随着动作流动,既美观又不会影响操作。”
叶羽琋兴奋地拿出自己的数位板:“我有个新想法!如果我们将飘带设计成可变形武器呢?平时是装饰,战斗时可以硬化成刀刃或者编织成护盾...”
两人的头凑在一起,在小小的屏幕上勾画起来。这一刻,他们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那间小办公室,只有创意和激情,没有世俗的烦扰。
“还记得我们为《敦煌幻境》中的琵琶武器系统争论了多少次吗?”叶羽琋一边画一边笑问。
“整整两个星期,”顾殇假装痛苦地皱眉,“你坚持要完全按照敦煌壁画中的琵琶形状,我则认为应该为了游戏性进行改良。”
“最后我们找到了平衡点——外观上保留古琵琶的神韵,功能上却可以发射音波作为攻击。”叶羽琋得意地说,“这个设计后来还获得了最佳武器系统奖。”
空乘推着饮料车经过,顾殇要了两杯咖啡。他将其中一杯递给叶羽琋,语气变得认真:“所以你看,商业和艺术从来不是对立面。找到平衡点,它们可以相互成就。”
叶羽琋抿了一口咖啡,若有所思。
“我明白你的担忧,”顾殇继续说,“怕我们变得过于商业化,失去了最初的纯粹。但换个角度想,正是因为我们取得了一定的商业成功,现在才有能力做更大胆的尝试,招聘更多人才,开发自己的工具链,甚至站在E3的舞台上向世界展示中国游戏。”
飞机轻微颠簸了一下,舷窗外的云海如同白色的海洋,无边无际。
“你知道吗,”叶羽琋缓缓道,“我最欣赏你的就是你总是能在理想和现实之间找到那条路。而我,常常会陷入极端——要么完全不顾现实地追求理想,要么为了妥协而痛苦。”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需要彼此。”顾殇微笑,“你的纯粹守护着我们的初心,我的务实则让这份初心能在现实中存活和发展。二者缺一不可。”
叶羽琋望着窗外的云海,忽然问道:“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会在哪里呢?”
“可能在洛杉矶为E3做准备,也可能已经在开发第三个项目...”顾殇顿了顿,“但无论在哪里,我相信我们依然会为某个设计细节争论不休,依然会在深夜一起吃外卖,依然会为每一个小小的突破而欢欣鼓舞。”
叶羽琋笑了,那点残存的不安终于彻底消散。
飞机开始下降,家乡的灯火在下方织就一片星海。叶羽琋和顾殇收拾好行李,准备下机。
取行李时,叶羽琋的手机响起,是叶母发来的消息:“下飞机了吗?爸爸已经在出口等你们了。做了你们最爱吃的菜。”
她把消息给顾殇看,两人相视一笑。无论走得多远,飞得多高,总有一些温暖始终在那里守候。
推着行李车走向出口,叶羽琋忽然停下脚步:“顾殇,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我身边,提醒我为什么出发,也陪伴我走向远方。”
顾殇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而坚定:“因为那是我们的共同旅程。”
接机口,叶父正向他们招手。玻璃门上,映出他们并肩而行的身影,也映出窗外纷飞的雪花和温暖的灯光。
《星尘》的旅程刚刚开始,而他们的故事,永远都在下一章——那里有未知的挑战,也有无限的可能;有必须面对的现实,也有永不放弃的梦想。
行李车的轮子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规律的声响,如同时间的脚步,不疾不徐,向着未来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