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秦王二字，程莹莹猛地一僵，陡然停止哭泣，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看到她这个反应，崔氏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
她立刻俯身，双手紧紧抓住程莹莹的肩膀，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逼问：
“是不是秦王？程莹莹！你看着为娘！告诉我，是不是……秦王？！”
程莹莹被母亲的目光刺得无所遁形，慌乱地别开脸，依旧死死咬着嘴唇。
而这时，旁边原本瘫坐着的程咬金，听到“秦王”二字，猛地站起身。
“等等！夫人！你先等等！为夫来问！”
程咬金几步冲到女儿面前，一反常态，脸上堆满了近乎谄媚的笑容：
“乖囡囡！俺的好女儿！你……你告诉阿耶，真……真的是秦王殿下？”
“是李恪那小子？是不是他？啊？你快点头！”
“只要你点头，阿耶……阿耶立马就进宫！跪着求陛下给你们赐婚！”
“你听好！若那奸夫真是秦王！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快说，是不是？！”
这前后反差巨大的态度，让崔氏都看得一愣：“老爷，你胡说什么？”
“你别吵吵！”
老程瞪了妻子一眼，随即又笑盈盈看着女儿：“我的宝贝闺女，你倒是说啊！你想急死为父吗？”
程莹莹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了，知道自己瞒不住了，一颗晶莹的泪珠，随着点头的动作，滑落脸颊。
“真是秦王！”
崔氏脸色铁青：“这个秦王……你和他到底什么时候？我竟全然没有察觉！”
“夫人，那不重要！哈哈哈！好！好！好！！！”
看到女儿终于点头承认，程咬金猛地一拍自己粗壮的大腿，爆发出震耳欲聋，畅快淋漓的大笑。
之前所有的愤怒、担忧、憋闷，此刻全都化为了无与伦比的狂喜。
“苍天有眼！祖宗保佑啊！哈哈哈！”
程咬金乐得手舞足蹈，在房间里转着圈：
“俺老程的闺女，就是有眼光！有福气！哈哈哈！比俺老程有眼光！”
老程朝女儿竖起大拇指，满脸的欣慰。
崔氏看着自己之前还暴跳如雷的夫君，此刻却因为奸夫是秦王而欣喜若狂，简直像换了个人似的。
她一时间又是莫名其妙，又是气急败坏。
“老爷！你莫不是气糊涂了？失心疯了？”
崔氏一把拉住程咬金的胳膊，又急又气道：
“那人是秦王，不更应坏事吗？你难道忘了你之前在家里是怎么说的？！”
她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得，自家老爷还忧心忡忡地跟她分析过朝局。
秦王锋芒太露，木秀于林，将来必不容于太子。
与他结亲，整个卢国公府，都得跟着倒霉。
怎么现在一听奸夫是秦王，反而高兴成这样？
“哎呀！夫人！此一时彼一时也！你不懂！”
程咬金用力摆了摆手，脸上的狂喜之色难以抑制，只能含糊其辞说道：
“夫人！有些事……为夫真的不能说！也不敢说！但你要相信为夫！”
“你只需记住一句话——今日之秦王，早已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度！”
“他的能耐……嘿嘿，远超出你我的想象！”
“别说将来太子登基……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动不了秦王分毫！”
“与他结亲，非但不是祸事，反而是天大的机缘！是咱程家祖坟冒青烟了！”
程莹莹听着父亲这番没头没脑的话，心中不禁涌起巨大的诧异和疑惑。
难道……难道阿耶知道了什么？知道了恪郎他……是仙人的秘密？
崔氏越听越糊涂，越听越觉得云山雾罩。
什么“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度”？什么“手段能耐超出想象”？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秦王再厉害，不也是个皇子亲王吗？还能翻了天去？
“老爷，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这没头没尾的，让我如何能安心？”
崔氏蹙紧眉头，还想再追问个明白。
“别问了！问就是不知道！”程咬金没有耐心解释，也根本无法解释。
他大手一挥，脸上恢复了雷厉风行的神色：
“来人！立刻给老夫备马！老夫要进宫面圣！”
“还有，把刚才那个老医者再给老夫‘请’回来！客气点！老夫有用！”
管家领命而去。
程咬金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衣袍，脸上重新焕发出光彩，咧开大嘴笑道：
“都别愣着了！这是天大的喜事！夫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莹莹，等着陛下的赐婚圣旨吧！哇哈哈哈！”
说罢，他不再理会满腹疑团的崔氏，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进宫去了。
“这个老匹夫……到底发的哪门子疯？”
崔氏云里雾里。
……
甘露殿内，灯火通明。
李世民端坐于御案之后，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刺眼。
一名身着寻常布衣的中年男子，正垂首恭立。
“查！”
李世民的声音冰冷，犹如数九寒天的冰碴子：
“立刻给朕去查！动用百骑司所能动用的一切力量！务必给朕查清楚！”
“一天！”
“朕只给你一天！”
“朕要知道，今日白鹿原上那帮装备了军弩的‘盗匪’，究竟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们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
李二的手指重重敲在御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犹如敲在中年男子心上：
“若是查不出来，或者查到了却不敢报……”
李二冷冷道：“你这个百骑司统领，也不用干了，自己滚回家种地去吧！”
“是！陛下！臣万死不辞，定当查明真相！”
感受到天子的怒火，百骑司统领头皮发麻，连忙躬身领命，倒退着离开了大殿。
殿内重新恢复寂静。
李世民向后靠了靠，用力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只觉心乱如麻，思绪纷杂。
今日那些匪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
尤其制式强弩，绝非寻常盗匪所能拥有。
他们受何人指使？
答案其实呼之欲出。
他这个皇帝死了，对这大唐江山，对谁最有利？
毫无疑问。
是东宫太子！
那些匪兵……真的是太子派来的吗？
这个念头犹如毒蛇，啃噬着李世民的心。
让他感到刺骨的寒意，难以言喻的痛心。
那是他一手册立，寄予厚望的嫡长子啊！
那个平日里温良恭俭让的儿子，会狠毒至此，做出这等弑君弑父的行径！
李世民实在无法接受，更不敢去深入想。
“同样都是儿子，做人的差距咋这么大捏？”
李世民不禁又想到脚踏青色飞剑，挥手间雷霆万钧、烈焰焚天的恪儿。
这截然不同的两种冲击，交织在一起。
让他这个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帝王，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恐惧。
对恪儿，李二心中有太多太多的疑问：
他究竟是人是仙？这些手段又从何而来？他到底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可这些话，李世民不知该如何问出口，甚至……有些不敢问。
“陛下！卢国公在殿外求见！”内侍监的通报声，打断了李二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