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第二课，是“等高线判读”。
这是军事地形学里的有一难点。
判断坡度、坡向，寻找鞍部、山脊线、山谷线，通过等高线的疏密判断地形的起伏。
赵毅当年学这个，光是理解各种坡度怎么从密密麻麻的等高线里算出来，就花了一个星期，画出来的地形剖面图更是惨不忍睹，被老班长骂得狗血淋头。
他深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把等高线的原理、坡度计算公式、常见地形特征的判读方法，仔仔细细地给谭建林讲了一遍。
赵毅讲得很细致，生怕谭建林听不懂。
然而，他发现，谭建林听得异常轻松。
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从未听说的课程。
他就不信了，世界上真的有妖孽不成。
赵毅指着地图上的一块复杂区域：“这里，你给我画一张地形剖面图，并计算出主要山体的平均坡度。”
谭建林点了点头，拿起绘图工具，开始做起来。
十分钟。
仅仅十分钟。
谭建林就放下了笔。
“赵班长，画好了。平均坡度我也算出来了，您看看。”赵毅接过那张图纸，双手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
图纸上，等高线疏密有致，山脊、山谷、鞍部、陡崖，各种地形特征被精准地勾勒出来，线条流畅，比例协调。
旁边的坡度计算过程，清晰明了，结果准确无误。
这……这特么的是新手画出来的？
他猛地想起自己当年，为了画明白几条破等高线，熬了多少个大夜，挠掉了多少头发。
再看看谭建林这轻松的模样……
赵毅突然有种强烈的挫败感。
“敢情我这十几年兵，都他娘的白当了？”
他忍不住在心里哀嚎。
但当他的目光，落在谭建林专注的侧脸上时，心中的郁闷又悄然散去几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欣慰。
这小子，是个好苗子。
不，是个天才！
武装侦察连，沉寂太久了。
是时候，出个能扛大旗的人物了！
就这样，一个月的时间，在赵毅从最初的震惊，到后来的麻木，再到最后的习以为常中，飞快地流逝了。
军事地形学，优秀！
伪装与防护，优秀！
目标侦察与定位，优秀！
渗透与潜伏，优秀！
甚至连战场救护、特种驾驶这些辅助技能，谭建林都展现出了远超常人的学习天赋，几乎是一点就通，一学就会，一会就精。
各种侦察器材，从老式的望远镜、夜视仪，到新配发的激光测距机、无人侦察机，谭建林上手操作的速度，比说明书翻页的速度还快。
赵毅甚至开始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哪个军事科研院校的变态教官，伪装成新兵蛋子，跑到他们连队来体验生活。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这种非人的学习速度。
一个月后。
连长胡向的办公室。
赵毅端端正正地坐在胡向对面，脸上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连长，谭建林那小子……”
赵毅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胡向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小谭真的不适合侦察技能，被赵毅退学了吧。
不应该啊。
“怎么了老赵？他是不是太年轻，沉不住气，还是……”
赵毅摆了摆手，打断了胡向的猜测。
“军事地形学、伪装与防护、各种侦察器材的操作使用、战场目标侦察与定位……”
他一口气报出了一长串专业名词。
“所有科目，谭排都已经达到了优秀水准。”
“甚至某些单项，比我这个老兵还要强。”
赵毅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不甘，反而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
胡向腾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你说什么？！”
“全优？！”
饶是他对谭建林抱有极高的期望，也被赵毅这个结论给震住了。
一个月啊！
仅仅一个月！
就把一个侦察兵需要掌握的核心技能，全部干到了优秀？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千真万确。”
赵毅语气肯定。
“谭排长，就是个天生的侦察兵。”
“要说现在还差什么……”
赵毅沉吟片刻。
“大概，就只差真正的实战经验了。”
“不过，以他的学习能力和战场感知力，我相信，只要给他机会，他很快就能成长起来。”
胡向激动得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捡到宝了！
老子真是捡到宝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
“够了！”
“理论和技能都到顶了，实战经验可以在演习中积累！”
“我现在就去找营长！”
“给小谭建写推荐报告！”
胡向脸上泛着红光。
副连长啊！
武装侦察连的副连长，必须是谭建林！
他就是马克思派给他们武装侦察连的，谁都抢不走！
赵毅看着胡向风风火火冲出办公室的背影，嘴角露出一抹复杂的笑容。
他默默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士官证。
那红色的封皮，在阳光下显得格外鲜艳。
总参会议室里，空气凝重得像块铁。巨大的长条会议桌边，坐着陆军最精锐的几支部队主官。李展均，这位肩扛上将金星的总参谋长坐在主位。
他锐利的眼神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军官。
一众将校军官，肩章上的金色枝叶和星徽在顶灯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却没一个人敢随意挪动一下身体，连呼吸都刻意放缓了。
“同志们。”
李展均开口了，“这次红蓝对抗演习，代号‘砺刃’。”
他顿了顿，给众人一个消化的时间：“规模，是我军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旅级规模对抗。”
此言一出，即使是这些久经沙场的高级军官，也不禁心头一凛。
“我会全程坐镇，全程观看。”李展均的下一句话，更是让所有人的神经都绷紧到了极致。
总参谋长亲自督战，这分量可想而知。
“这次的任务只有一个——”李展均加重了语气，“找问题！！”
“所以，我对这次演习，提几点要求。”
“第一，重检验，不重评比。”
“我不管你演习打得好不好看，场面大不大，我只要看你们的真实作战能力有没有得到检验，问题有没有暴露出来。”
“第二，重实效，不重形式。”
“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给我收起来。演习不是演戏，弄虚作假，自欺欺人，我亲自摘了你们肩上的星！”
“第三，重检讨，不重输赢。”
“打赢了自然好，但更重要的是，要从演习中总结经验教训。打输了，更要深刻反思，问题出在哪里，怎么改进。”
李展均的目光变得更加严厉：“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我反复强调的——要的是彻底的实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