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接上回,却说连榭在公主面前百般狡辩的假面具,在死去的“紫绮”面前被彻底粉碎!那昔日海誓山盟的玉佩,更是成为铁证!
面对昔日恋人的泣血控诉,连榭心理防线彻底崩溃,涕泪横流,丑态百出,将玩弄女子感情、始乱终弃的肮脏心思,为了攀附权贵而绝情抛却旧爱的势利嘴脸,暴露得淋漓尽致!
“……包龙图铁面生寒,当堂怒斥:‘薄情寡义,攀权负心,视人命若草芥,其心可诛!今既水落石出,本官便判你二人——’”
醒木再响,如惊雷炸裂!
“‘连榭革去功名,即刻与公主和离!以汝之身汝之心,偿还这无辜女子之情债孽缘!你既负她情深,便当着天地鬼神、皇权公理的面,与她再续这段孽缘吧!’”
台下喝彩声轰然!
“判得好!”
“痛快!就该这么治他!”
“那公主呢?”
容妍也是激动地拍手叫好!
“活该!现世报!”她恨恨地低语。听到包公怒斥连榭“薄情寡义,攀权负心,视人命若草芥,其心可诛!”并判决他与公主和离、与女鬼再续孽缘时,容妍激动地小脸通红,差点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只是又觉得女鬼也可怜,连榭哪配得上她?
“诸位莫急!”说书先生捋须一笑,将结局娓娓道来:那金枝玉叶的公主,在公堂后亲眼目睹了驸马丑陋不堪的真面目,对这位昔日枕边人只有彻骨的鄙夷与心寒。
她不仅没有阻拦和离,反而主动应允,并冷言道:“本宫堂堂皇家血脉,岂肯与如此无信无义、人面兽心之徒同衾?”和离之后,公主自是另觅佳偶,寻得真正的良人。
而那女鬼紫绮,眼见自己用生命证明的爱情,竟如此浅薄肮脏,满腔痴心化作冰冷的憎恶与悔恨,对连榭最后一丝情意也消弭无形。
她留下那句凄绝的控诉:“只恨我眼瞎心盲,一腔真心……竟错付豺狗!”冤屈得伸,执念已消,紫绮的身影在众人注视下渐渐变淡,最终化作一缕轻烟,朝着轮回之处飘然散去,只留下无尽的嗟叹。
至于那连榭?失去了驸马的尊贵身份和皇家庇护,又因这桩轰动朝野的丑闻彻底坏了名声,世家唾弃,世人鄙夷,连家都急于与他切割。
曾经的翩翩公子最终落得穷困潦倒,晚景凄凉,人人侧目。
正是:“负心背盟天难恕,贪权忘义祸自招,昔日金銮乘龙婿,今成街头落魄人!”
醒木最后一响,故事落幕!
“好——!”
“青岩卧翁真是大才!”
“这故事编得绝!既骂了负心汉,又骂了趋炎附势的小人!还有女鬼伸冤,包公奇断,公主也醒悟了,畅快淋漓!”
“是啊,既有才子佳人,又有悬案奇情,还有神鬼报应,精彩绝伦!”
“老板!再要一册!多少钱我都买!”
“没啦!早抢光了!书铺王掌柜说了,加印的第二批都卖断货了!等着第三批吧!”
茶楼里议论不绝,盛赞连连。
听到结局,书中的两位女子都认清了连榭的真面目,容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带着一种大仇得报般的畅快淋漓,以及为紫绮终于解脱而感到的欣慰和些许的酸楚。
这话本子没有市面上常见的才子佳人终成眷属,女子都难得的自立自强,为情所困的女子最后也放下心结,实在是太合容妍的胃口。
她眼睛亮得惊人,立刻转向王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快!快去书铺!无论多少钱,我一定要买到这《龙图公案》!”
《龙图公案》第一回“替鬼鸣冤案”,彻底点燃了南昌府的热情。
它不仅成为了街头巷尾最热门的话题,更被无数说书人争相传讲。
这话本文字雅俗共赏,情节离奇曲折,更兼饱含了对权贵劣迹的鞭挞和对弱势女子的同情,对公理的执着,种种元素让它迅速风靡。书商们赚得盆满钵满,加印了一次又一次。
短短数日,它的名声甚至随着南北往来的商旅,一路传唱,直抵京城……
几日后,容宅书房。
窗外冬日晴好,偶尔传来几声零星的爆竹声,年味还未彻底散去。
容与坐在书案前,并未像往常一样捧着经卷或史书,而是看着窗外一株新吐了嫩芽的梅树,神色平静。
书房门被“砰”地推开,容妍像只快活的小鸟一样飞了进来,手里扬着一本崭新的蓝皮册子,脸蛋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的,正是那《龙图公案》!
“阿兄!”她冲到书案旁,眼睛亮得惊人,“你看这个了吗?青岩卧翁写的《龙图公案》,外面都传疯啦!书铺都抢空了,我今天特意早起去才抢到的!”
容妍迫不及待地翻开书,找到她最喜欢的段落,叽叽喳喳地复述着:“那连榭真是太可恶了,人面兽心!仗着自己长得好,家世好就随意玩弄人家的真心!那紫绮姐姐太可怜了……”她说到激动处,小手使劲拍打着书页。
“不过包青天真是厉害,贴个‘令’字就能让女鬼进门,夜审那段我听得气都喘不过来!”容妍一脸崇拜,小嘴嘚吧嘚吧,表情随即又转为厌恶,“还有那连榭,包公判他身败名裂,与鬼妻相伴,真是大快人心!就该让天下所有负心汉都看看!”
容与看着她兴奋又投入的样子,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弯了一下。
她发泄完情绪,又抱着书,露出小女孩的憧憬:“就是不知道下一回青岩先生会写包公断什么案子?阿兄,你猜下一本什么时候出来?我好想知道啊!”她眼巴巴地看着容与,仿佛哥哥无所不知。
容与的视线掠过她手里那本火遍南昌府的话本,书皮上的“青岩卧翁”四个字,清晰地映入眼帘。
青岩卧翁……
容与顿了顿,目光重新投向了窗外那在寒风中更显遒劲的梅枝。
她想起,前一阵老师静笃居士来信提及谢廉……
三年前那险些将她卷入深渊的科场舞弊风波,背后隐约就有他的推手。
谢廉,连榭。
一本闲书,一点影射,一丝闲气……便是投进“谢府”这潭死水里的第一颗石子。
不过是一枚闲棋,若有作用再好不过,即便没人联想到谢廉,她也赚了不少润笔费不是?
容与的心底,一片冰冷静彻。
“作者的心思,别人如何猜得透?”她伸手,从妹妹怀里轻轻抽出那本《龙图公案》,指尖拂过书脊上的刻痕,声音平淡无波,“好故事能引人入胜,已是不易。至于下一本么……或许,时候到了,自然会有。”
她拿起案上搁置的毛笔,在一碗清水中,缓缓涮去旧墨,那墨色在清水中丝丝缕缕地晕染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