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猛地从怀中掏出之前从那斥候头目身上搜出的火折子,迅速吹亮,然后,毫不犹豫地,将火折子猛地掷向金兵头目所在方向的上风处——那里,是茂密干燥的芦苇丛!
“呼啦——!”
火折子落在干燥的芦苇上,瞬间将其点燃!
火苗借着凛冽的北风,如同贪婪的毒蛇,迅速蔓延开来。
干燥的芦苇丛,成了最好的燃料,眨眼间,一片熊熊烈火便在芦苇荡中冲天而起,浓烟滚滚!
“着火了!”
“快救火!”
“头儿!火,火!”
金兵们顿时大乱,惊呼声、咳嗽声四起。
熊熊烈火不仅阻挡了他们的视线,更威胁到他们的安全,他们再也顾不上搜索容与等人,纷纷挥舞弯刀试图扑打火焰,或者惊慌失措地向后退避。
“就是现在,走!”容与低喝一声,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猛地起身,容易和蜜儿也立刻扶起小草,四人不再隐藏行迹,沿着沟壁,向着与火势蔓延方向垂直的、芦苇相对稀疏的深沟下游方向,发足狂奔。
浓烟和火光成了他们最好的掩护,金兵们被突如其来的大火弄得焦头烂额,自顾不暇,根本无暇顾及他们的动向。
四人跌跌撞撞,在浓烟弥漫的芦苇荡中拼命奔跑,身后是熊熊烈火和混乱的金兵,浓烟呛得他们眼泪直流,咳嗽不止,但求生的本能让他们不敢有丝毫停歇。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冲出了浓烟区,眼前豁然开朗——这是深沟下游一处较为开阔的河滩地。
身后的火光和喧嚣声渐渐远去。
小草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冰冷的河滩碎石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咳嗽不止,脸色惨白,几乎虚脱。
容与回头望去,只见芦苇荡深处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映红了半边夜空。
金兵的呼喝声在烈火和浓烟中显得混乱而遥远。
“公子……我们……我们逃出来了?”蜜儿喘着气,难以置信地问。
容与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看着远处冲天的火光,低声道:“是暂时摆脱了。”
“他们被火困住,一时半会儿追不上来。但……此地依旧危险,必须立刻离开!”
她站起身,看向惊魂未定、却眼神倔强的小草,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泪光,声音嘶哑微弱:“村里……都叫我小草……”
“小草……”容与念着这个名字,看着她眼中那劫后余生的光芒和一丝不屈的火焰,“跟我们走吧,去拒马关。那里……或许能给你一个活下去的机会。”
小草怔怔地看着容与,又看了看远处那映红夜空的火焰。
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地点了点头,泪水滑落,但眼神中却燃烧起前所未有的希望和决绝。
容与轻轻拍了拍小草的肩膀,而后望向北方。
容与四人在冰冷的河滩上稍作喘息,处理了身上的狼狈,换了清爽的衣服——蜜儿将自己备用的干净棉袄给小草穿上,勉强遮住了她破损的衣衫。
四人一路疾行,终于在翌日黄昏时分,望见了那座矗立在苍茫大地上的雄关——拒马关。
关城依山而建,巍峨的城墙在暮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透着一股历经风霜的沧桑与沉重。
城墙上,旌旗猎猎,兵甲林立,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城门口盘查森严,进出的士兵、民夫、车队排成长龙,气氛紧张压抑。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汗味、牲口粪便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容与亮出随圣旨而来的身份腰牌,至于官服之类的,早已送抵拒马关。
守门军官验看后,神色一凛,立刻放行,并派人引路。
关城内,气氛比城外更加沉重。
街道狭窄拥挤,两旁房屋大多低矮,随处可见巡逻的士兵,神情疲惫而警惕。
大量民夫在军官的呵斥下,搬运着滚木礌石、粮袋军械,脚步匆匆。
伤兵随处可见,有的躺在街边呻吟,有的拄着拐杖艰难行走,空气中弥漫着金疮药和血腥混合的刺鼻气味。
难民蜷缩在角落,眼神麻木绝望。
战争的阴影,如同沉重的铅云,笼罩着整座关城。
引路士兵将容与一行带到关城西南角一处相对僻静的院落。
此处院子不大,但还算整洁,显然是专门为京中派来的官员准备的住所。
“容大人,此处便是您的居所。景王殿下吩咐,请您稍事安顿后,即刻前往帅府议事。”士兵恭敬道。
“有劳。”容与点头。
她迅速安排道:“蜜儿,你带小草在此安顿,给她清洗伤口,换药,找些吃的。明彻,随我去帅府。”
“是!”蜜儿应道,小心地扶着小草走进院子。小草怯生生地看了容与一眼,眼神中带着感激。
容与和容易没有耽搁,在士兵引路下,快步前往位于关城中心的帅府。
帅府守卫森严,气氛凝重。
通禀后,容与被引入正堂。
堂内烛火通明,正中悬挂着一幅巨大的北疆舆图,上面密密麻麻标注着各种符号。
一张巨大的沙盘占据了大半空间,山川河流、关隘城池栩栩如生。
沙盘旁,站着一位身披玄色大氅、英气勃发的年轻将领——正是景王裴旭。
裴旭约莫三十出头,面容俊朗,剑眉星目,眉宇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和久经沙场的沉稳。
只是此刻,他眉宇紧锁,正凝视着沙盘,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凝重。
他身边,站着几名幕僚和将领。
其中一人,留着两撇八字胡,面容精瘦,眼神闪烁,穿着参军服饰,正低声向裴旭汇报着什么。
“殿下,兵部职方清吏司郎中容行简到!”士兵通禀。
裴旭闻声,抬起头,目光如电般扫向容与。
容与上前一步,躬身行礼:“臣,容行简,参见景王殿下!”
“容郎中免礼。”裴旭声音沉稳,带着一丝沙哑,“一路辛苦,本王等你多时了。”
他示意容与走近沙盘,开门见山,语气凝重:“容郎中请看。拒马关,乃我大昭北疆门户。如今,北金二台吉穆图扎,亲率数万铁骑南下,前锋已抵关外三十里,其势汹汹,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