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有些意外,看向容与。
容与微微颔首,表示知晓并支持。
柔嘉也曾去看过穆桂英,所以自然知晓天蟾记和容家有些关系,却不知,这次来捐助,完全是桂萱儿向容与提议的。
这样的好事,容与如何会反对?
“桂掌柜有心了!本宫代慈佑堂的孩子们,多谢天蟾记慷慨解囊!”柔嘉笑着道谢。
桂萱儿福了福身,目光扫过容妍,笑着眨眨眼:“容二小姐也在啊,巾帼营的威风,我可是听说了!”
她又看向容舒和容与,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却也不乏真诚的敬佩:“容侍郎方才那番话,真是说到我们女子心坎里去了!”
“天蟾记这点心意,不足挂齿,只盼能为公主殿下的善举添砖加瓦!”
此刻,四位气质迥异却同样耀眼的女子站在一起。
柔嘉公主的贵气干练,容舒的端庄沉稳,容妍的英姿飒爽,桂萱儿的精明干练……
她们的目光交汇,彼此眼中都带着欣赏、理解,以及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她们来自不同的阶层,有着不同的身份,却因着共同的信念和对女子价值的认同,在这慈佑堂前,汇聚成一股令人侧目的力量。
容与在一旁看着,眼中也是笑意。
阳光洒在她们身上,也洒在那些因为容与一番话而挺直了腰杆、眼中燃起希望的应募女子身上。
柔嘉公主看着眼前这热烈而充满生机的场面,心中激荡不已。
她目光流转,落在身旁神色沉稳的容与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带着促狭和深意的笑容。
她款步上前,走到容与身边,声音不大不小,带着几分调侃,却清晰地传入容与耳中:“容侍郎,你这张嘴真是厉害,三言两语,就把我这慈佑堂的招募,说得如同开天辟地一般,本宫听着都热血沸腾了。”
容与微微躬身,谦逊道:“公主殿下过誉,臣只是实话实说。”
柔嘉轻笑一声,目光扫过那些眼中闪着光、排队登记的女子们,又转回容与,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容侍郎,你方才说女子可为工、为匠、为夫子、为掌柜甚至保家卫国……”
“本宫听着,深以为然,只是……”她故意拖长了语调,凑近容与,压低声音,带着一丝探究和期待,“你既然认识这么多奇女子,见识如此广博,可别藏着掖着啊。”
“还有什么有才学、有志向、不甘平庸的‘奇女子’,通通给本宫介绍过来,本宫这慈佑堂,还有本宫以后想做的事,可是求贤若渴!”
“只要是真正有本事、有担当的女子,本宫照单全收!”
容与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对上柔嘉那双充满挑战欲和期待的眼眸。
她沉吟片刻,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一个清瘦却坚韧的身影。
容与嘴角缓缓勾起一丝温和而郑重的笑意,她看着柔嘉,声音清晰而肯定:“公主殿下如此说……臣,倒真想起一个人来。”
“哦?快说快说!”柔嘉眼睛一亮,催促道。
“这位姑娘姓林,闺名疏影,乃是扬州府江都县县令之女。”容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是臣几年前在扬州查办盐引案时……结识的一位奇女子。”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她为替父申冤,不惜以身犯险,潜入盐商府邸为婢,忍辱负重,最终为朝廷查清大案提供了关键证据,助其父沉冤得雪。”
柔嘉听得入神,眼中异彩连连:“以身犯险替父申冤?好一个奇女子!后来呢?”
容与的目光变得深邃:“后来她父亲虽得平反,但她自己在盐商府邸的经历,终究是引人非议……”她语带隐晦,点到即止,“更令人心寒的是,昔日与她定亲之人,见她遭难便主动退婚,待她父亲平反后,竟又厚颜无耻地前来纠缠,甚至妄图构陷于她。”
柔嘉眉头紧蹙,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无耻之徒!”
一旁的其他几名女子,也逐渐被这个故事吸引了,频频看过来。
容与点点头,声音低沉却带着力量:“林姑娘她,并未被这些磨难打倒。她没有选择依附任何人,而是选择了自梳。”
“自梳?”柔嘉微微一愣。
“是。”容与语气中充满了敬佩,“但她自梳,并非因世俗眼光,而是她……想走一条属于自己的路,一条能让她帮助更多像她一样,被命运捉弄、无家可归的女子的路。”
容与的目光望向远方,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扬州小院里忙碌的身影:“她在扬州城外,开了一间小小的院落,收留那些无依无靠的女子。她教她们识字算数,教她们纺纱织布,教她们如何靠自己的双手活下去,活得有尊严。”
“她所求的,不过是给那些身处绝境的女子,一条活路。”
容与收回目光,看向柔嘉,眼神灼灼:“公主殿下,林疏影此人,才学出众,心思缜密,更难得的是她历经磨难,却心怀大爱,坚韧不拔。”
“她所做的,与公主殿下今日在慈佑堂开创的事业可谓殊途同归。若能将她请来金陵,以其才学与经验,定能助公主殿下,将慈佑堂做得更大,更好!”
柔嘉公主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神情从好奇、到愤怒、再到深深的震撼与敬佩。
当容与说完,她沉默片刻,随即猛地一拍手,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好,好一个林疏影!好一个为天下孤苦女子开路的奇女子!”
她目光灼灼地盯着容与,语气斩钉截铁:
“容侍郎,此人本宫要定了!”
“你立刻叫人……不,你亲自写信!用最快的速度,务必把这位林姑娘给本宫请到金陵来!告诉她,慈佑堂的大门永远为她敞开,本宫需要她这样的同道中人!”
容与看着柔嘉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决心和真诚的渴求,心中欣慰,郑重颔首:“臣遵旨!”
……
时光悄然流逝,初冬的寒意已悄然笼罩金陵城,秦淮河畔的垂柳褪尽了绿意,只余下枯黄的枝条在寒风中摇曳。
码头一如既往地喧嚣繁忙,商船客舟往来如织,搬运工吆喝着号子,空气中弥漫着河水、鱼腥和汗水的混合气味。
一艘略显陈旧的客船缓缓靠岸。船板放下,一群特殊的乘客引起了些许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