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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苻文玉说,“那我去再请灶王爷。”

就在这时,谢安注意到外边儿传送门还没关。

“不要进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人,咱们用石头堵住吧。”谢安建议。

苻文玉也凑过来,歪着头打量那扇不听话的门,摸了摸下巴:“石头?会不会不太雅观?要不……用慕容冲上次炼坏的那个炼丹炉堵?那个够重,还是紫金的,看起来比较贵气。”

谢安:“……” 现在是讨论雅观和贵气的时候吗?!

“就石头!实在!快!” 谢安几乎是吼出来的,他已经开始四处张望寻找合适的石块了,生怕晚一秒就从门里再掉出个桓温或者刘裕什么的,那他真的可以直接原地兵解了。

苻文玉见他急得跳脚,只好耸耸肩:“好吧好吧,石头就石头。” 她也学着谢安的样子,开始用目光搜寻院子里看起来足够大的石块,嘴里还嘀咕,“得找块形状好看点的……”

远处云端,刚收到苻文玉意念传讯、正驾云往这边赶的灶王爷,莫名打了个喷嚏,总觉得前方似乎有什么不太妙的差事在等着他。

结果,三人一道推石头……

“来得正好!” 苻文玉眼睛一亮,招呼他,“快!搭把手,把这块石头堵到那门上去!”

灶王爷看着那扇极不稳定的传送门,又看看那块看起来就死沉死沉的石头,胖脸一白:“陛、陛下,这……这传送门涉及空间法则,用石头堵恐怕……”

“别废话!” 谢安已经撸起了名士的广袖,露出不算结实的胳膊,一脸“早死早超生”的决绝,“快推!万一又掉个姚苌或者石虎下来,咱们谁都别想活!”

灶王爷被这阵势吓住,只好苦着脸,把宝贝锅铲往腰带上一别,也跟着蹲下来,两只胖手抵在石头上。

“一、二、三——推!”

谢安额头青筋暴起,脸憋得通红。

苻文玉咬着牙,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灶王爷哼哧哼哧,脸上的肉都在颤抖。

那巨石……纹丝不动。

三人调整姿势,再次发力!

这回,石头终于极其缓慢地、摩擦着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咕噜”声,朝着传送门挪动了一寸!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他们同时一愣,下意识转头,只见原本在树屋下呆坐的慕容冲,不知何时竟已站到了他们身后。他依旧面无表情,凤眸空洞,仿佛只是被这边的动静无意识地吸引了过来。

然后,在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这位神志不清的扶桑帝君,缓缓地、极其自然地伸出了他那双曾执掌乾坤、也曾笨拙画字的手,平平稳稳地按在了那块谢安和灶王爷使出吃奶力气都推不动的巨石上。

他甚至没有弯腰,没有发力前的准备姿态,只是那么随意地一按。

下一刻,那沉重的巨石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重量,又像是被一股无形而磅礴的力量温柔包裹,“嗖”地一下,轻飘飘地、精准地滑向了传送门洞口,严丝合缝地将其堵死。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连一丝多余的声响和尘土都未曾惊起。

“!!!”

谢安张大了嘴,保持着推石的姿势僵在原地。

苻文玉忘了喘气,眼睛瞪得溜圆。

灶王爷手里的锅铲“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世界仿佛静止了。

堵……堵上了?

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堵上了?!

慕容冲缓缓收回手,目光依旧空洞地望着被石头堵死的门,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拂去了一粒尘埃。他脸上没有任何完成壮举的得意,也没有对三人惊愕反应的感知,就像个梦游的人,做完一件事后,又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凤、凤皇?!” 苻文玉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她冲上前抓住慕容冲的手臂,“你……你刚才……”

慕容冲任由她抓着,没有任何回应,视线缓慢地从石门移开,重新变得涣散,似乎又要回到那种彻底的隔绝状态。

苻文玉又惊又喜,抱着慕容冲的胳膊又哭又笑,只觉得那沉寂已久的心湖终于被投下了一颗希望的石子。她急切地想要抓住这丝转机,双手不住地揉搓着他那双依旧冰凉的大手,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暖热他,口中不住地呼唤:

“凤皇?凤皇你听见我说话了,对不对?你看看我,我是文玉啊!”

她仰起脸,泪眼婆娑地望进他那双空洞的凤眸,期盼着能找到一丝熟悉的焦距。

慕容冲被她搓弄着手,僵硬的指尖微微动了一下。他那空洞的视线,终于极其缓慢地、一点点地从被堵死的石门,移到了近在咫尺的苻文玉脸上。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带着一种茫然的、仿佛在辨认什么久远记忆的困惑。那空洞的眼底,似乎有极其微弱的碎片在闪烁。

“姐姐……?”慕容冲终于说话了。

???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慕容冲会把她认成清河?

“谢安……我施法让传送门打开,之前都能看见嬴政和姬丹的魂魄,我去念咒,把清河公主叫来!能不能治好他?”

谢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你疯了?!苻文玉!干涉轮回是逆天而行!要遭天谴的!”

“我不管!”苻文玉几乎是吼出来的,她指着又渐渐开始变得呆滞的慕容冲,“你看他!他只要姐姐!如果他清醒的代价是需要慕容氏的清河,那我就给他一个清河!”

“会有别的办法……”谢安试图安抚,声音干涩,“我们可以慢慢来,用温和的方法引导他……”

“慢慢来?我等不了!”苻文玉打断他,眼神决绝,“我已经失去过他一次了,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他以这种方式消失第二次!”

她说着,竟真的不再理会谢安的劝阻,转身就朝着那扇刚刚被巨石堵死的传送门跌跌撞撞地冲去!她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还怀着身孕,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施法,开门,找回清河。

“拦住她!” 谢安惊恐地大叫,和灶王爷一起扑上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苻文玉快速地念咒,把那块石头炸开!从远处走来清河公主的残魂。

“苻文玉!你!”谢安又惊又怒,想要阻止却已不及。

只见幽光闪烁的门户内,一道素白、略显透明的身影缓缓步出。她容颜清丽,眉宇间带着化不开的哀愁与温柔,正是清河公主慕容澈的一缕残魂。

她嘲讽的望向苻文玉。

“哦呦,好少见哦,女版的苻坚~”她的目光放在苻文玉的肚子上,“怎么回事啊?”

苻文玉:“是朕刺激的慕容冲……朕不应该说王猛……让他吃醋吃成这个样子……”

清河公主双手叉腰,冷笑:“原来你终于知道妇人的苦衷了吗?呵呵!是不是因为你又控制不住你的色心呀!很可惜哦,女人就是会怀孕,你甩不掉他就来求我!真搞笑!”

“我没有!” 苻文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泪光和怒意,“我从未…召你前来,只是因为他需要你!他口中唤的是姐姐!”

“需要我?” 清河公主的残魂笑声更冷,“他需要的是那个能让他安心的姐姐!而不是一个被你召唤出来,用来治好他,好让他继续留在你身边的工具!”

苻文玉也被她气哭了:“慕容澈,你为什么这么说朕!”

“哦!就是因为我哥要杀你,你他妈下令整死我们所有鲜卑人,老娘挨了一刀,现在你还来蹬鼻子上脸求老娘,懂?”

“朕不知道……朕实在不知道……”苻文玉哭着说。

清河公主抬手扇了她两个巴掌,但是灵魂扇巴掌活人是不会感到痛的,这让清河很不爽。

“呵呵!不知道也正常,你和张夫人演霸王别姬去了,后宫有没有老娘你都不知道了。”清河公主继续嘲讽。

苻文玉脸色煞白,她确实没有想到……

清河公主看着她这副模样,怨气更盛,目光一转,落在了始终站在一旁、试图降低存在感却无奈被卷入风暴中心的谢安身上。她上下打量着谢安那清雅俊逸、颇具名士风度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讥诮的弧度。

“哦~” 她拖长了语调,眼神在苻文玉和谢安之间来回扫视,“现在你身边的这位是谁呀?模样倒是顶俊俏的,通身的名士派头……像你这种好色……哦不,” 她故意顿了顿,一字一句地道,“水、性、杨、花的女、人,可真是吃得开呀,啧啧啧。”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不仅把苻文玉炸得浑身一僵,更是让谢安尴尬得差点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 谢安原本还想保持名士风度,试图在合适的时机劝解两句,此刻直接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他感受到苻文玉惊愕的目光和清河公主那毫不掩饰的审视与嘲讽,清俊的脸庞瞬间泛起不自然的红晕,连忙摆手,声音都差点劈叉:“公、公主慎言!在下谢安,是晋人呀,绝无半点逾越!此等言语万万不可乱说!”

他简直欲哭无泪,这都什么事啊!他一个清清白白的东晋名士,怎么就被扣上这种帽子了?还是被一个公主的残魂当着苻文玉的面……

“哦~~~我就说嘛,怪不得苻天王要送玉带给你呢,还要给你家的小皇帝一个长安的大house!这叫做秦晋之好,是不是呀?”

“你……!” 谢安被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脸更红了,这次是气的。他向来以风度着称,此刻却恨不得能立刻封上这位公主的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苻文玉被她一连串的嘲讽气哭了,她猛地弯下腰,双手死死捂住高高隆起的腹部,脸色在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

那剧烈的、突如其来的腹痛,如同有刀子在腹内绞动,瞬间抽干了她所有的力气和注意力。

谢安立马就慌了!

谢安:“肚子怎么了!?”

苻文玉:“……痛,比作者今天吃了两次都煮不熟的、还他妈有虫子的冒菜窜了三次稀更痛!”

谢安:“快要生了,是不是??!”

气氛瞬间紧张。

清河公主的表情也从嘲讽,变成了害怕。她又回到了少年时代,看张夫人生双胞胎的恐惧。

此刻,看着苻文玉同样因生产之苦而扭曲苍白的面容,那种深埋的恐惧如同鬼魅般复苏!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虚幻的身影剧烈波动,之前的尖酸刻薄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全然的不知所措和害怕。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在深宫中,无意间窥见生命残酷一面而瑟瑟发抖的亡国公主。

谢安一边尽力地抱起苻文玉,一边对清河公主说:“求你想点办法!你是女的,我们不好接生!”

清河公主:“老娘现在是鬼魂啊!剪刀都拿不起来!而且生…孩子,我害怕!…我、我当年就是看了一眼,做了好几天噩梦!血…好多血…还有叫声…我不要…我不要过去!”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往后飘远了些,简直恨不得立刻消散回地府去,仿佛苻文玉身边是什么极度恐怖的禁区。

灶王爷:“要不,我们快去请别人? ”

苻文玉比了个oK的手势,昏过去了。

谢安抱着彻底失去意识的苻文玉,感受着她身体的绵软和依旧传来的痉挛般的抽动,大脑一片空白。oK?这是什么意思?是同意去请别人?还是觉得他们能搞定?还是痛到意识模糊的胡乱比划?!关键是,她昏过去了!在这种紧要关头!

“秦王,秦王!”谢安惊恐地呼唤,声音发颤。

“她、她怎么了?!” 清河公主的残魂也吓傻了,忘了害怕,下意识地飘近了一点,看着苻文玉毫无生气的脸,“她……她是不是……死了?!” 最后两个字她几乎是尖叫出来的,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慌。

“呸呸呸!童言无忌!大吉大利!” 灶王爷赶紧对着锅铲念叨,胖脸煞白,“陛下这是力竭昏过去了!可、可这孩子还没生出来啊!这是要一尸三命啊!!” 他这话更是雪上加霜。

“慕容冲!”谢安试图唤醒慕容冲,声音带着绝望,“你看看文玉!她快死了!!”

“灶王爷!你会法术,你去请别人!谢安你赶紧拍醒她!不然她没力气会死的!”清河公主崩溃大喊。

灶王爷:“哦哦哦,小神这就去。”然后踩上云头飞走了。

“谢安,用力点,扇她几个逼斗!你扇得太轻了!”清河公主继续喊。

“!!!”

谢安被清河公主这惊世骇俗的提议震得手一僵,整个人都石化了。扇……扇逼斗?还是扇一位昏迷的、正在生产的、前世是天王、今生是修仙人的孕妇?!这……这成何体统!他谢安石一生恪守礼法,风度翩翩,岂能做出如此……如此野蛮之举!

“公、公主!此举太过……” 谢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想要反驳。

“过什么过!命都要没了还管这个!” 清河公主的残魂几乎要扑到他脸上,虽然碰不到,但那架势恨不得自己上手,“她现在是产妇!昏过去就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一尸三命!你跟我讲礼法?!谢安石!你读圣贤书读傻了吗?!用力!打醒她!”

谢安像翠果一样不情愿的扇苻文玉的逼斗。

清河公主又去找慕容冲,慕容冲傻乎乎地看着她。

“慕容冲!慕容凤皇!” 清河公主飘到他面前,对着他那双空洞的凤眸尖叫,“你醒醒啊!看看她!苻文玉!你女人!她快要死了!你的种还在她肚子里!你要当爹了你知道吗?!你他妈给我动一下!说句话啊!”

谢安皱眉,真是祖安鲜卑人,他姐弟俩一句话爆十个粗。

慕容冲眨了眨眼睛,不确定地很小声说“姐姐?”

“冲……冲儿?” 她试探着,声音带着巨大的惊喜和不确定,“你……你认得姐姐了?”

慕容冲没有立刻回答,他似乎只是本能地对着那张熟悉的脸发出了呼唤。但他的视线,却开始极其缓慢地、带着巨大的迟滞感,从清河公主的脸上移开,一点点地、艰难地,转向了另一边——转向了那个被谢安抱在怀里,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身影。

“血……好多……”慕容冲咬着嘴唇说。

“醒了!醒了!”谢安马上说,“秦王用力呀!”

苻文玉:“……好饿……”

清河公主:“哪儿有吃的吗?她饿了!饿了就没力气生不出来!!”

谢安仔细思索……终于他得出结论:“昨天慕容冲说……厨房里有甜汤……”

清河公主当机立断:“他们肯定有糖!甜汤早就凉了,你去把糖拿来,再烧点热水!越多越好!”

“来了来了!” 谢安的声音传来,只见他一手抓着一个粗陶糖罐,另一手居然提着一个冒着滚滚热气的大木桶!桶里是刚烧开的热水!他也算是潜能爆发了。

“糖在这里!热水也有了!” 谢安气喘吁吁地落下。

“快!化开!喂她喝!” 清河公主指挥道。

谢安手忙脚乱地撬糖块,兑热水,用袖子垫着滚烫的碗,小心翼翼地扶起苻文玉,将温热的糖水一点点喂进她嘴里。

甘甜的糖水如同久旱甘霖,苻文玉本能地吞咽着,几口下去,她灰败的脸色似乎回缓了一点点,眼神也清明了几分。她喘了口气,看向谢安,又看看近在咫尺、正呆呆“看”着她的慕容冲,以及飘在一旁、紧张注视着她的清河公主。

补充了糖分,恢复了一丝力气,生产的剧痛再次清晰地席卷而来,但这一次,她眼中多了一丝决绝和力量。她抓住慕容冲那只无意识碰触她头发的手,紧紧握住,仿佛要从他那里汲取力量,尽管他的手依旧冰凉。

她看向谢安和清河,深吸一口气,咬着牙道:“……再来……朕……可以了……”

清河公主开始急的团团转:“灶王爷再他妈不来!热水就凉了!谢安!你快想想办法!生孩子要用热水的!越多越好!凉了不行啊!”

谢安脸色煞白,“我昨天才来到这里呀,他们家多余的桶放哪儿我不清楚啊!!”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她和孩子用冷水吧!” 清河公主急得魂体乱颤。

“啊——!”

苻文玉发出一声更加痛苦压抑的嘶鸣,身下的迹象表明,孩子的头已经隐约可见!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快了!快了!看到头了!” 清河公主注意力被拉回,声音尖利地指挥,“大傻春苻文玉用力!最后一次!用力推啊!”

苻文玉脸上都是“慕容澈你他妈别搞朕”的气愤。

然而,或许是这股突如其来的怒火激发了某种潜能,或许是孩子的确到了瓜熟蒂落的时候,就在苻文玉这愤恨一瞪的瞬间,她喉咙里挤出最后一声低吼,用尽了洪荒之力!

也就在这同一时刻!

“闪开闪开!热水和帮手都来了!” 灶王爷的声音如同天降甘霖!

金光一闪,胖胖的灶王爷拽着三大桶热气腾腾的仙泉水冲了进来,身边正是面容慈和、仙气缭绕的送子娘娘!

送子娘娘一眼扫过现场,立刻明了情况,柔和而坚定的仙力瞬间笼罩住苻文玉,稳住了她几乎脱力的身体和最后的产程。她一边接手,一边温声道:“母亲莫急,跟着我的指引来,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吸气……好,现在,慢慢地、持续地用力……” 送子娘娘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

苻文玉下意识地跟随她的指令,那憋在胸口、因清河公主的胡闹而差点泄掉的气,此刻被有效地转化为了推进的力量。剧痛依旧,但不再是无望的挣扎,而是有了明确方向和支撑的奋斗。

滚烫的仙泉水被灶王爷迅速用法力控制在适宜的温度,干净的云锦布帛也从送子娘娘的藤篮中自动飞出备用。

“头出来了!很好!” 送子娘娘声音平稳,手上动作如行云流水,“肩膀……再一下……”

“呃啊——!”

伴随着苻文玉一声撕裂般的呐喊,和送子娘娘轻柔却精准的一托——

“哇啊啊啊——!tuituitui!”

一声清亮却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如同破晓的晨光,悍然划破了小院中积压的所有阴霾、恐慌和绝望!

“恭喜,是位小公主,非常健康!” 送子娘娘含笑宣布,手法娴熟地清理着新生儿,用温暖的云锦将她包裹起来,轻轻放在苻文玉汗湿的胸前,“请母亲稍事休息,但请保留力气,还有一位小皇子紧随其后。”

精疲力尽的苻文玉低下头,看着怀中那皱巴巴、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柔软的小女儿,泪水瞬间决堤,混合着汗水,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喜悦。她甚至没力气再瞪清河公主了。

那小小的女婴忽然停止了啼哭,睁开乌溜溜、清澈如琉璃的大眼睛,好奇地眨了眨。她的小嘴动了动,发出一个极其细微、却清晰甜软的奶音:

“娘亲……香香……”

她的小脑袋本能地在苻文玉胸前蹭了蹭,仿佛找到了最安心的港湾。

。。。这崽子居然会说话,清河公主震惊了,虚幻的身影都凝固了几分,张着嘴,指着那小女婴,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她活了这么久,也没见过一出生就会说话的孩子!这、这苻文玉和慕容冲生的是啥仙胎魔种?!

“偶莫,太可爱了,居然一出生就会讲话耶…”

但是小公主并不高兴,吐槽:“姑姑刚才骂娘亲!”

清河公主彻底无语。这孩子……记性也太好了点!而且这护短的性子是像了谁?!

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送子娘娘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回现实:“母亲,请凝神,小皇子已迫不及待了。”

苻文玉闻言,强压下抱着女儿的激动和与清河公主那点哭笑不得的互动,深吸一口气,感受着腹中再次传来的、不容忽视的坠痛。她将女儿往怀里拢了拢,另一只手依旧紧紧抓着慕容冲的手——他似乎还处于巨大的冲击和茫然中,但手心的温度已经不再是之前的冰凉。

“跟着我。” 送子娘娘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引导着她的呼吸和用力。

或许是姐姐的平安降生带来了好运,或许是母亲的意志更加坚定,第二个孩子的生产过程相对顺利了许多。

“哇啊——!!tuituitui!”

又是一声响亮的啼哭。

“恭喜!是位小皇子!龙凤呈祥,大吉大利!” 送子娘娘的声音带着由衷的喜悦,迅速将第二个孩子也清理干净,用云锦包裹好。

两个宝宝顶着皱皱巴巴的脸互相推着。

“把孩子放在那个,额,金丝楠木的床上吧。”清河公主开始安排,“别压着她了。”

她的语气虽然还带着点习惯性的指挥口吻,但内容却透露出难得的细致和关心。毕竟,折腾了这么久,苻文玉确实是到了极限。

只是慕容冲还是一脸呆呆的样子。

送子娘娘处理完苻文玉的后续事宜,也注意到了慕容冲的异常。她走到他身边,柔和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陛下?两个孩子都很平安,母亲也需要休息了。”

慕容冲似乎听到了,又似乎没完全听进去。他的嘴唇动了动,发出一个极其轻微、几乎听不见的音节:“……孩……子……”

然后,他又陷入了沉默,只是那目光依旧固执地追随着摇篮的方向,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清河公主看着弟弟这副魂不守舍、反应迟缓的模样,刚刚放松一点的心又揪了起来。她飘到慕容冲面前,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冲儿?孩子已经安顿好了,文玉也没事了,你……你听见没有?”

慕容冲的眼睫颤动了一下,视线缓缓地从摇篮移开,落在了清河公主焦急的脸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茫然和一种仿佛刚从深海浮出水面的、难以适应现实的恍惚。他看了清河公主好一会儿,才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但这反应,远非正常人该有的样子。

苻文玉虽然疲惫至极,但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她侧过头,看着慕容冲那副失魂落魄、却依旧本能地关注着孩子的样子,心中一阵酸楚又一阵柔软。她向他伸出手,声音虚弱却坚定:“凤皇……过来……”

慕容冲迟钝地转过头,看向苻文玉伸出的手,犹豫了片刻,终于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一步步挪到她的身边,缓缓蹲下身,握住了她冰凉的手。

他的手掌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份小心翼翼的触碰,却让苻文玉感到一丝安心。

夜色渐深,庭院内的混乱终于平息。送子娘娘在确认苻文玉和两个孩子都无大碍后,便与灶王爷一同离去,只留下几缕安神的仙香袅袅飘散。谢安也已疲惫不堪,在隔壁厢房暂歇。

金丝楠木的摇篮里,两个小家伙吃过仙露,已然酣睡,发出细小的、安稳的呼吸声。他们皱巴巴的小脸在睡梦中显得格外恬静,仿佛之前的“惊人之语”只是一场幻觉。

苻文玉被慕容冲半抱半扶着,安置在铺了厚厚软垫的躺椅上,身上盖着温暖的薄毯。她依旧虚弱,脸色苍白,但精神却因孩子们的平安而松弛下来。

慕容冲就坐在她身旁的矮凳上,依旧沉默,眼神却不再全然空洞。他的目光大部分时间都落在摇篮里,偶尔会抬起,落在苻文玉脸上,带着一种尚未完全清醒、却已然扎根的专注和依赖。他的一只手,始终紧紧握着苻文玉的手,仿佛那是他连接这个世界的唯一绳索。

清河公主的残魂比之前淡薄了许多,显然长时间的显现和情绪激动消耗了她不少魂力。她飘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默默看着这一切,神情复杂,之前的尖锐和嘲讽都沉淀下来,只剩下一种深沉的、难以言说的疲惫和怅惘。

庭院里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孩子们均匀的呼吸声。

就在这片静谧之中,苻文玉忽然轻轻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有些低哑,却清晰地传入清河公主的耳中。

“慕容澈。”

清河公主的魂体微微一颤,抬眼看向她。

苻文玉没有看她,目光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仿佛在对着空气,也仿佛在对着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

“刚才……谢谢你。” 她顿了顿,似乎在积聚力气,也似乎在斟酌词语,“若不是你最后……稳住心神,指挥若定,朕……我或许真的撑不过来。”

清河公主哼了一声,别开视线,语气却硬不起来:“少来,我只是不想看我慕容家的血脉出事。”

苻文玉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坦诚地看向她:

“有些话,我早该说。首先,是为前世在长安宫中……我对你的忽视和冷落,致歉。”

但苻文玉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沉凝而坚定,带着属于帝王的、不容置疑的底色:

“但是,慕容澈,关于你兄长慕容暐,以及后来牵连慕容全族之事——”

她的眼神锐利起来,尽管虚弱,那份属于前秦天王的威仪依旧存在:

“慕容暐勾结乱党,意图行刺于朕,证据确凿。此乃弑君大罪,放在任何一朝一代,都是株连九族的下场。朕为一国之君,身系社稷安危,若对此等谋逆大案心慈手软,如何震慑天下?如何对得起追随朕的文武百官和万千将士?”

她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沉重:

“站在帝王的位置上,朕不认为肃清谋反逆党是错。那是维护江山稳定的必要手段,是朕作为君主的责任。即便重来一次,面对确凿的谋逆,朕依然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清河公主坐在床边,面无表情地对她说:“苻坚,你做女人还没有做够。”

“你为什么总是站在生杀予夺的位置上看问题,强迫我们爱你为你牺牲?我看你现在还是能为了所谓的江山,把我弟弟还有这两个孩子像破抹布一样丢出去,即使你已经没有大秦了。”

苻文玉浑身剧震,仿佛被这句话狠狠掴了一掌,脸色瞬间比刚才更加苍白。

她张了张嘴,想要反驳,想说“不是这样的”,想说“我现在不一样了”。可清河公主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让她所有辩解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

她……真的不一样了吗?

在她内心深处,是否依然觉得,为了某个更宏大的目标,牺牲身边的人是必要的,是理所当然的?

她看着清河公主,又猛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慕容冲。他依旧呆呆的,紧紧握着她的手,她又看向摇篮里那两个咿呀出声、对她全然依赖的小生命。

一股巨大的恐慌和茫然攫住了她。

如果……如果有一天,真的面临某种极端的选择,她会不会……

“我……” 她的声音干涩无比,之前的帝王威仪荡然无存,只剩下被戳破内心最深处恐惧的脆弱。“我不会……”

她试图给出承诺,却发现这承诺在清河公主那冰冷的目光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慕容澈,” 她终于不再以帝王自居,声音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无法说服的颤抖,“我……我不知道……但我可以向你起誓,只要我苻文玉还有一口气在,我绝不会主动伤害凤皇和孩子们。我会用尽一切去保护他们。这……这是我如今唯一能确定的事。”

“很好,我不希望再听到你跑路带了张夫人丢下皇后以及一言不合骂孩子类似的八卦,好好改一改你这朝秦暮楚、东食西宿的毛病!”

清河公主祖安完了就腾空而去,传送门也消失了。

“娘亲……姑姑……为什么骂娘亲?”

她旁边的弟弟似乎被姐姐的情绪感染,也挥舞着小拳头附和,虽然吐字不如姐姐清晰,但那意思很明显,也在好奇刚才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姑姑为什么要对娘亲发脾气。

苻文玉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方才在清河公主面前强撑的帝王威仪和后来的脆弱挣扎,在此刻面对孩子们纯粹的目光时,彻底溃不成军。一种混合着羞愧、悔恨和巨大无力的情绪将她淹没。

就在这时,一只微凉却坚定的手,轻轻覆盖在了她手上。

是慕容冲。

他一直安静地坐在旁边,大部分时间都处于那种茫然的隔绝状态。

他或许还不明白前因后果,或许记忆依旧混乱,但他本能地感知到了苻文玉的痛苦,并且用他目前唯一能做到的方式,给出了最直接的安慰和提醒。

苻文玉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度和那笨拙却真诚的安抚,看着他眼中那挣扎着想要表达的微光,再低头看看怀中两个等待答案的宝宝,鼻尖一酸,泪水终于忍不住滚落下来。

这一次,不再是委屈、愤怒或恐惧的泪水,而是一种混合着释然、辛酸和重新燃起希望的复杂情感。

她深吸一口气,用袖子胡乱擦了擦眼泪,努力对孩子们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声音还有些哽咽,却无比轻柔:

“姑姑……姑姑没有真的骂娘亲。姑姑是……是担心娘亲做得不够好,在教娘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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