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谢昭结了账,拉江逾白出走到马路边的热闹处逛逛。
他看着路上的电动车和小汽车,以及摆摊子的大爷拿出智能手机刷视频时。
才恍然醒悟般,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小哑巴。
其实早该发现的,那些完全属于现代的细枝末节。
对视过后,江逾白又挪开视线,快速眨了几次眼睛。
小哑巴还沉浸在有人陪逛街的喜乐里,全然没注意到江逾白脸上茫然和错愕之后的些许难堪和愤怒。
谢昭的口袋空空,拿不出太多钱买别的,逛了一圈,最后也只是买了必备的油盐糖。
以及大傻驻足片刻的点心摊子里的枣糕。
而江逾白那短暂驻足的片刻,只是因为看到了熟人。
看到李叔的那一刻,江逾白那种被迫从梦境被拉回现实的恍惚感更强烈了。
这导致他又不得不面对他极其讨厌的现实问题,也不得不回去过以前的那种生活。
似乎是为了享受最后的自由一般,江逾白若无其事地跟着小哑巴逛了一上午的街,再坐了公交回家。
回到家,江逾白看见小哑巴家里古人一样的“装修”风格,莫名不是滋味。
“你有手机吗?”江逾白问。
谢昭摇摇头。
他不出远门之类,又几乎没有亲戚朋友,用不上。
“那洗衣机?”
谢昭又摇头。
“风扇?”
【坏掉了,】
【我觉得暂时用不上,】
【就没修。】
“那你干什么要留长头发?”
江逾白讲话开始隐隐咄咄逼人了。
【因为、】
【因为我不会剪,】
【剪头发又要钱,】
【而且长头发还可以卖钱呢。】
江逾白顿时有些心累,扶着脑门,也不再想理会小哑巴在表达什么。
如果不是小哑巴这样穷,家徒四壁,还像古代男子一样的打扮,他也不会误判自己穿越。
然后对着小哑巴和医生说出那些矫揉造作甚至像神经病一样的话。
他也真是脑子摔出问题了竟然会到今天才发现。
江逾白不可避免觉得自己这两天被耍了一般。
可又因为从头到尾是自己在主观判断,小哑巴只是在袖手旁观。
于是乎他无法也不可能像小孩一样不讲道理地说什么“都怪你”一类的话。
江逾白又开始烦了。
谢昭也看出江逾白的不高兴,就捧着买回来的枣糕,示意他一起吃。
糟心的江逾白无心品尝这样甜腻的东西,何况他确实有事要处理。
“你自己吃,我要出去一趟。”
谢昭也来不及拦,江逾白一下子就跑没了影。
应该只是出去一会儿。
谢昭坐到桌子旁的椅子上,摇晃着小腿,撑着桌面发呆。
实在忍不住了就闻一口枣糕的香味。
一直等了好几个小时,也不见大傻回来,谢昭才发觉事情的不对劲。
心里生出恐慌。
“少爷您没事吧?”
“好。”江逾白说。
李叔放下心来。
“你现在站哪边?”江逾白语气随意问。
李叔不答话了。
江逾白心里没底:“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李叔:“应该暂时不知道。”
江逾白:“别让他知道。”
李叔:“我没办法保证。”
江逾白在心里啧了声,“你不说他就不会知道。”
“还有别人会说的,少爷。”
江逾白看了李叔一眼,揣着明白装糊涂:“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李叔:“先避避风头吧少爷,不是有个现成的可以给你打掩护么?”
现在江逾白落难,又正是那几个人斗得面红耳赤的白热化阶段。
江逾白确实应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后坐收渔翁之利。
江逾白:“行啊。”
李叔:“万事小心……”
李叔说话的声音一顿,朝着江逾白身后的方向望去。
江逾白似有所感,一回头,就看见埋头爬山爬得气喘吁吁的小哑巴。
小哑巴看见江逾白,特别兴奋,马上跑到江逾白跟前,仔仔细细检查了个遍。
发现江逾白没事,才稍稍放下心来。
那小脸红扑扑的,表情可认真了。
江逾白瞄了眼身后,李叔早已经走了。
谢昭站在江逾白面前,表情有点自责。
【都怪我,】
【忘记你傻了,】
【还让你乱跑。】
江逾白忽然颇为熟稔地搭过小哑巴的肩,搭着小哑巴往下走。
“你怎么找过来的?”
谢昭:【问人。】
【有人看见你走的,】
【方向,】
【我一直找,】
【就找到了。】
江逾白似懂非懂。
看着小哑巴拿衣袖擦擦汗,还在微微喘气。
看着是废了老大劲的样子。
最好不是跟踪过来的。
【你以后就不要乱跑了,】
【吓死我啦,】
【我好怕找不到你的。】
江逾白看人表情严肃,于是用了万能敷衍法——点点头。
两人回到家,谢昭给江逾白倒了杯水,然后马上拿出那两块枣糕,让江逾白快试试。
江逾白把手里的枣糕掰了一半,自然地递给小哑巴:“你先吃。”
小哑巴明显愣了愣:【我已经有一块了呀。】
江逾白笑着说:“多给你吃一点。”
小哑巴眼睛变得更加圆溜,好惊喜,就着江逾白的手把那半块枣糕叼走。
嘴巴还鼓鼓囊囊的,笑眯眯和江逾白比划【谢谢你,很好吃。】
江逾白也笑着把枣糕吃了,然后拿纸巾擦干净指尖上的油渍和小哑巴唇边的温度。
他还不知道李叔说的话是否真假参半。
在江逾白知道自己仍活在现实世界的那一刻,他便不得不、也不会不怀疑起身边的所有人。
于是多疑的江逾白就会想,小哑巴是否是被派来监视他的人。
以及那块枣糕是否已经被掉了包或者下了药。
毕竟那群人的手段和方式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
他可不能一不小心就被他们给玩死玩废了。
大概也是知道江逾白懒得烧水,小哑巴趁江逾白离开的空档,找人修好了热水器,江逾白轻松洗了个温水澡。
江逾白躺在床上,拿着把小扇子扇风。
谢昭洗完澡又要往江逾白身上贴。
江逾白当然是不肯的,他甚至想换处地方睡。
谁知道这哑巴身上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江逾白推了谢昭两次,“是真的很热。”
谢昭给人扇风都不行了。
谢昭也不能强迫江逾白。
没了人形抱枕,就不大高兴。
明天得把风扇修好才行。
谢昭比较怕冷,夏天的夜晚也不觉得很热,那坏掉的风扇便一直没修。
谢昭一个人也睡惯了,没东西抱着,入睡稍稍难了些,但比江逾白也要快得多。
江逾白等谢昭完全熟睡过去,才敢真正眯眼。
夜半,小哑巴忽然睁开了眼。
小哑巴侧头,看着熟睡的江逾白,然后缓缓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