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塔’已黯淡,‘火种’需自燃。欲知‘摇篮’真相,可赴‘沉默巨岩’。」
这段来源不明的讯息,如同幽灵的低语,在死寂的微型潜航器内回荡。它没有署名,没有坐标,只有这一个充满隐喻的名字——“沉默巨岩”。
刚刚经历惨痛牺牲的顾言深和许念,身心俱疲,对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充满了本能的警惕。又一个未知的目的地,又一个可能的陷阱。伽马节点的背叛犹在眼前,甲一和李医生牺牲的痛楚如同新鲜伤口,灼烧着他们的神经。
“‘沉默巨岩’……是什么地方?”许念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她靠在顾言深怀里,身体依旧因悲伤和之前的惊险而微微颤抖。
顾言深摇头,眉头紧锁。他快速检索潜航器简陋数据库中存储的、可能来自“深蓝之心”同步的部分离线地图和数据,没有任何关于“沉默巨岩”的记录。这个名字听起来更像是一个代号,或者……一个传说中的地方。
“‘灯塔’已黯淡……”他喃喃重复着这句话,低头看着手中那枚光泽晦暗、触手冰凉的玉佩。它为了驱散“虚无之影”,耗尽了大部分能量。“火种需自燃”?是暗示他们不能再依赖外物,必须依靠自身的力量了吗?
“这条信息,会不会是……仲裁机制留下的?”许念忽然猜测道。那个古老而威严的意念,在介入并冻结伽马节点权限后,似乎就消失了。但它或许留下了某种……后续的指引?
顾言深目光微凝。不无可能。仲裁机制展现出的力量层次远超伽马节点,它或许洞悉更多内幕。但这也可能是一个更精密的诱饵。
去,还是不去?
没有太多时间犹豫。潜航器的能源有限,隐蔽点也并非绝对安全。他们必须做出决定。
顾言深看着许念苍白却执拗的脸,看着她下意识护住小腹的手,心中有了决断。逃避和躲藏,换来的只是不断的追猎和牺牲。想要真正保护她和孩子,必须主动出击,弄清楚一切的根源——“摇篮”的真相!
“我们去找‘沉默巨岩’。”他沉声道,“但必须万分小心。”
如何寻找一个没有坐标的地方?
顾言深将希望寄托在那枚黯淡的玉佩上。既然讯息提到“灯塔”,或许它与“巨岩”之间存在某种超越常规导航的联系。
他将玉佩贴近潜航器简陋的传感器接口,尝试引导其内部残余的能量进行感应。起初毫无反应,就在他即将放弃时,玉佩那晦暗的表面,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风中残烛。与此同时,传感器接收到了一段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非电磁波段的引力扰动信号,指向一个大致的方向!
有效!
这信号微弱到几乎无法捕捉,且极不稳定,但确实是唯一的指引。
没有更好的选择。顾言深设定好航向,潜航器再次悄无声息地启程,沿着那片未知的引力涟漪,驶向更深邃、更荒僻的海域。
航程漫长而压抑。潜航器内部空间狭小,资源紧缺,只有最基本的生命维持。两人大部分时间沉默着,沉浸在各自的悲伤与思虑中。许念腹中的孩子似乎也格外安静,只有偶尔轻微的胎动,提醒着他们希望尚未泯灭。
顾言深利用这段时间,反复研究着那条神秘讯息和玉佩的反应。他发现,玉佩并非完全“黯淡”,其核心深处,似乎还蕴藏着一丝极其微小的、仿佛种子般的活性,只是需要时间和某种契机才能重新点燃。这或许就是“自燃”的含义?
数日的潜航后,引力的指引变得越来越清晰。最终,潜航器的声纳和光学传感器,在前方捕捉到了一个令人震撼的景象——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岩石”。
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整体呈暗哑金属灰色的、结构极其复杂的“人造物”,静静地矗立在海底平原之上!它不像任何人类已知的建筑风格,线条刚硬而古怪,表面布满了无数大小不一的、如同蜂巢般的孔洞和延伸出的、早已停止运作的机械臂,整体散发着一种亘古、荒凉、却又带着惊人科技感的气息。
它太大了,宛如一座沉没的海底山脉,却又明显是智慧造物。这就是“沉默巨岩”?
潜航器与之相比,渺小得如同尘埃。
更令人惊异的是,探测器显示,这座“巨岩”周围存在着一个强大的、无形的能量场,隔绝了海水,内部似乎是一个巨大的空腔结构。而那股引导他们前来的引力信号源头,就在这“巨岩”的深处。
“尝试通讯。”顾言深命令道。
没有回应。任何频段的信号都被那能量场吸收或反射。
就在他们靠近能量场边缘,寻找入口时,许念手中的玉佩,突然再次发出了光芒!这一次,不再是抵抗或指引时的光芒,而是一种……温和的、仿佛游子归家般的脉动光芒。光芒与“巨岩”表层的某些特定纹路产生了共鸣,那些纹路随之亮起了柔和的蓝色光流。
紧接着,正对着他们的一面“岩壁”,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缝隙,刚好容纳潜航器通过。仿佛这艘搭载着“灯塔”和“火种”的小船,早已被登记在册。
顾言深与许念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惊与警惕。这里的一切,都显示着其与“星火网络”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其科技水平,似乎远超伽马节点的“深渊庇护所”。
驾驶潜航器缓缓驶入缝隙,身后的入口迅速闭合。
内部,并非想象中的冰冷机械世界。他们仿佛进入了一个巨大的、被柔和光芒照亮的生态穹顶。空气清新,温度适宜,脚下是柔软的、散发着微光的苔藓,远处甚至能看到模拟的自然景观和流淌的水体。这里更像是一个……被精心保存的、微缩的伊甸园。
潜航器停靠在一个简易的泊位上。顾言深和许念谨慎地走出舱门。
脚踏在发光的苔藓上,感受着这与外界深海截然不同的环境,两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不真实感。
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们前方。
那并非人类,也不是机器人。它有着大致的人形轮廓,但身体似乎是由某种流动的、半透明的能量体和细微的纳米机械构成,面容模糊,只有两点温和的星光作为眼睛。它给人的感觉,与仲裁机制有些相似,却更加……具象化,少了几分绝对的威严,多了几分观察与沉思的意味。
“欢迎,‘灯塔’的继承者,以及……‘初火’的孕育者。”一个平和的、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说道,没有敌意,只有一种历经沧桑的淡然。“我是‘巨岩’的看守者,你们可以称我为‘守夜人’。”
“守夜人?”顾言深将许念护在身后,沉声问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那条信息是你发送的?”
“这里是‘沉默巨岩’,星火网络的‘历史档案馆’与‘静默反思之地’。”守夜人“看”着他们,能量构成的身体微微波动,“信息,源自于此地的集体记录意识,我只是其看守与执行者。”
它抬起由光流构成的手,指向这片生态穹顶的中心。那里,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如同黑色水晶般的碑状物,其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在生灭。
“‘摇篮’的真相,记录于此。但真相往往伴随着沉重的代价,以及……必须做出的抉择。”守夜人的声音带着一丝警示,“你们确定要知晓吗?知晓之后,将再无回头之路。”
许念抚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感受着那里传来的、对周围环境好奇而非恐惧的脉动,她抬起头,眼神虽然依旧带着伤痛,却异常坚定:“我们必须知道。为了所有牺牲的人,也为了……他的未来。”
顾言深握紧了她的手,无声地表达了支持。
守夜人沉默了片刻,那星光构成的眼睛似乎微微闪烁。
“如你所愿。”
黑色的水晶碑骤然亮起,无数流光溢彩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即将涌入他们的意识。
就在信息流即将接触他们额头的瞬间,守夜人突然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极其异常的情况,猛地“转头”,“看”向许念的小腹,那平和的能量躯体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难以置信的波动!
“等等!这……这是……?!”
它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与……一丝……恐惧?
“不可能的……‘初火’的意识……怎么会……提前苏醒了这么多?!而且……它在主动……抽取档案馆的能量?!这不是孕育……这是……同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