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琳失踪了。”
“在她书房里,发现了她留下的……一封遗书,和半张被烧毁的、与境外某个账户有关的转账凭证。”
顾言深的话,像两颗接连投下的炸弹,在刚刚经历过真相冲击的许念耳边轰然炸响。
失踪?遗书?烧毁的凭证?
叶琳这是……预感到了末路,选择自我了断,还是……金蝉脱壳?!
顾言深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惊涛骇浪。母亲的行为,无疑坐实了她与那些罪行的关联,甚至可能试图在最后时刻转移资产,毁灭证据!这比直接的对抗更让他感到一种被背叛的冰冷和无力。
“回老宅!”他几乎是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母亲安危的本能担忧。
车子如同离弦之箭,再次驶向那座承载了太多秘密与痛苦的顾家老宅。
老宅内外气氛凝重,佣人们噤若寒蝉,脸上带着惶恐不安。苏管家站在主厅门口,依旧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恭敬模样,但许念敏锐地察觉到,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正微微蜷缩着。
顾言深没有看她,径直走向叶琳的书房。
书房内整洁得近乎刻板,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书桌上,一张素白的信纸平整地铺开着,上面是叶琳那熟悉而优雅的笔迹,只是此刻,那字迹显得有些凌乱和仓促。
旁边是一个小巧的铜质烟灰缸,里面盛着一些纸张燃烧后留下的灰烬,唯独边缘残留着半张未被完全烧毁的银行转账凭证碎片,上面隐约可见一个瑞士银行的标志和部分模糊的账户信息。
顾言深拿起那封“遗书”,快速浏览。许念站在他身旁,也能看清上面的内容。
信中的语气充满了悔恨与绝望。叶琳承认了自己当年因贪婪和受人蛊惑,涉入了那个庞大的网络,在云山项目中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间接导致了沈知远的悲剧和许念父母的意外。她声称多年来一直活在愧疚与恐惧中,如今东窗事发,无颜面对儿子和家人,唯有以死谢罪。她恳求顾言深看在母子情分上,不要再深究下去,保住顾家的声誉,并暗示那半张凭证指向的账户,是她留下的“补偿”。
通篇看下来,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罪人最后的忏悔与安排。
但顾言深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对。”他猛地将信纸拍在桌上,声音冰冷,“这封信,太‘完美’了。”
他指着信中的几处措辞:“这里的用词习惯,和她平时不一样。还有这个签名……”他拿起旁边一份叶琳平时签署的文件对比,“力道和笔锋的收束,刻意模仿了,但还是有细微差别!”
许念的心猛地一沉。伪造遗书?!叶琳不是自杀,是潜逃?!那半张烧毁的凭证,是故意留下的烟雾弹,还是……仓促间未能彻底销毁的线索?
“她是什么时候不见的?最后一次被看到是在哪里?”顾言深锐利的目光扫向跟进来的苏管家。
苏管家身体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低下头,声音带着惶恐:“夫人……夫人昨晚说身体不适,很早就歇下了。不让任何人打扰。直到今天早上,送早餐的佣人发现房间里没人……这封信和灰烬,是在书房发现的。监控……昨晚书房的监控有一段异常的空白……”
一切都指向了精心策划的逃离!
顾言深立刻下令,动用所有能动用的力量和关系网,全力追查叶琳的下落,特别是出入境记录和那半张凭证指向的瑞士银行账户的异常动态。
然而,叶琳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她的所有常用证件都没有使用记录,名下的车辆、飞机、轮船行程也毫无线索。那半张凭证指向的瑞士银行账户,在短时间内发生了数次复杂的跨国资金划转,最终消失在层层离岸公司的迷宫中,难以追踪。
她就像一个最顶级的操盘手,在棋局彻底崩坏前,为自己预留了完美的退路。
就在顾言深为追查叶琳下落焦头烂额之际,他移交上去的那些证据,开始显现出其雷霆万钧的力量。
先是与云山项目有关联的数名官员和商人被突然带走调查,消息虽被严格控制,但还是在特定的圈子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紧接着,一场针对金融领域和特定境外资金流动的、代号为“利剑”的专项打击行动,以海城为中心,悄然拉开了序幕。数个与铜匣内账册关联的皮包公司和空壳基金被迅速查封,一批隐藏在合法商业外壳下的“白手套”落网。
风暴,开始席卷。
顾言深作为关键证据的提供者和顾氏的掌舵人,不可避免地成为了风暴眼之一。他需要频繁地与调查组沟通,配合调查,同时还要稳住因叶琳失踪和外部震荡而人心浮动的顾氏集团。
许念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他以惊人的毅力和铁腕手段,应对着内外交困的局面。他迅速与叶琳进行切割,公开发表声明,坚决支持官方调查,整顿集团内部,展现出壮士断腕的决心。他的冷静、果决甚至冷酷,在这一刻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许念知道,他肩上的压力有多大。每次深夜回到安全屋,他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时,眉宇间那化不开的疲惫和沉重,都让她心疼。
这天深夜,顾言深再次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安全屋。调查取得了重大进展,又一名隐藏在幕后的关键人物被控制,但也牵扯出了更多盘根错节的关系。
他脱下西装外套,扯松领带,倒在沙发上,闭着眼,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
许念默默递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他睁开眼,接过杯子,指尖与她触碰,却没有立刻喝,只是看着她,眼神复杂。
“许念,”他声音沙哑地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查出来,你父母的意外,并不仅仅是连锁反应下的悲剧,而是……某些人蓄意的灭口……”
他没有说下去,但许念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如果她的父母,是因为更直接地触及了核心秘密而被清除,那他们许家与顾家(或者说与叶琳)的仇恨,将更深,更无法化解。
许念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痛而窒息。她沉默了很久,看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最终抬起头,迎上他带着担忧和某种预感的眼眸。
“真相就是真相。”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无论它多么残酷,我都要知道。而且……”她顿了顿,目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犯错的是叶琳,是那些罪犯。不是你。”
顾言深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掌心滚烫。
就在这时,顾言深的加密线路手机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号码,是负责追查叶琳下落的负责人。
他立刻接起,按下了免提键。
“顾总,有线索了!”对方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和紧迫,“我们通过交叉比对那半张烧毁凭证上残留的序列号碎片和瑞士方面提供的、同一时期异常账户的非公开信息,锁定了一个高度疑似叶女士使用的加密通讯信号!信号源最后一次出现的位置是——”
对方报出了一个地名,一个位于南太平洋,以金融保密和宽松移民政策闻名的小岛国。
“我们的人正在尝试进一步精确定位,并申请国际协作。但需要时间,而且对方很可能已经再次转移。”
顾言深的眼中瞬间迸射出锐利的光芒,如同猎豹锁定了猎物逃亡的方向。
“不惜一切代价,盯死那里!”他斩钉截铁地命令道,“我立刻协调资源!”
挂了电话,他看向许念,眼中是压抑不住的冷厉和决绝:“找到她了!”
然而,还没等他们为这条突破性的线索感到片刻的振奋,顾言深的另一部日常使用的手机,如同催命符般疯狂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是——陈铭!
他不是应该被严密看管着吗?!
顾言深脸色一凝,迅速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陈铭异常急促、甚至带着一丝惊惶的声音,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顾总!不好了!沈逸尘……沈逸尘他刚才在看守所里……自杀了!他留下了一份血书,指控……指控是您杀人灭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