窥破了宗主那“纯粹感人”却又沉重无比的“心意”真相,楚风的心情像是打翻了五味瓶,酸甜苦辣咸搅和在一起,最后只剩下满满的荒谬感和一丝无所适从的慌乱。
他浑浑噩噩地离开茶舍,回到自己那间灵气氤氲、被“关怀”得无微不至的小院,却第一次觉得这地方像个精致的笼子。
接下来的几天,楚风过得魂不守舍。
修炼时,灵力运转都带着点心不在焉的滞涩。吃饭时,嘴里的灵谷都尝不出香味。就连睡觉,梦里都是宗主洛冰璇用那双清冷又隐含期待的眸子望着他,看得他心惊肉跳。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做点什么,至少……至少不能让这误会再继续滚雪球了!虽然不敢直接戳破,但或许可以尝试着……委婉地、小心翼翼地……表达一下“弟子其实资质鲁钝,实在当不起宗主如此厚爱”的意思?
对!就这样!表现得差一点,让她自己觉得看走眼了,或许就能慢慢冷淡下来?
然而,这个天真的念头,在他再次遇到苏沐清时,被击得粉碎。
那是在前往传法阁的路上,楚风正低头琢磨着怎么“自然”地表现一下自己的“愚笨”,差点一头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楚师弟。”清冷中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声音响起。
楚风抬头,正是苏沐清。她似乎刚从传法阁出来,手里拿着两枚新拓印的玉简。
“苏师姐。”楚风连忙行礼,下意识就想溜。
“师弟且慢。”苏沐清叫住了他,目光在他身上流转片刻,忽然道,“师弟近日修为精进神速,可喜可贺。可是遇到了什么修行疑难?若有需要,或许师姐可与你探讨一二。”
楚风心里一咯噔,来了来了!他就知道!修为涨太快也是麻烦!
他正想借机“谦虚”一下,说自己只是运气好,其实根基虚浮,不堪大用——
苏沐清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微微摇头,语气带着一种“你我心知肚明”的意味,低声道:“师弟不必过谦。宗主她……眼光独到,既如此看重于你,你定然有其非凡之处,只是或许连你自己都尚未察觉。”
楚风:“……”姐姐,你真的想多了!
苏沐清顿了顿,似是斟酌了一下语句,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真诚的劝诫:“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师弟如今风头正盛,难免引人注目,甚至……招致嫉恨。有些事,心中有数便好,不必过于外露,徒增烦恼。”
她这话意有所指,既像是提醒楚风要低调,又像是在暗示自己已经“心中有数”,让他放心。
楚风听得都快哭了。我外露什么了啊我!我恨不得把自己埋土里!
“多谢师姐提点,弟子……弟子明白。”楚风干巴巴地应道,感觉自己越描越黑。
苏沐清见他一副“我懂了但我不说”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这才翩然离去。
楚风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前途一片灰暗。连苏沐清这种聪明人都深信不疑,这误会怕是已经根深蒂固,难以动摇了。
他垂头丧气地走进传法阁,想找点静心凝神的法诀平复一下情绪。
刚进去,就听到两个外门长老在角落里低声交谈,语气凝重。
“……消息确凿吗?‘幽冥秘境’提前开启,七大派会盟的日子也定了?”
“定了,就在下月初五,地点就在我们云岚宗天枢峰!”
“这么快?!这次竟然轮到我们云岚宗主持?压力不小啊!”
“何止压力不小!听说这次其他几家都出了不少妖孽,摆明了要来砸场子!尤其是天魔窟那个新圣子,据说已是半步筑基,凶悍得很!”
“唉,多事之秋啊……希望宗主她早有应对之策吧……”
幽冥秘境!七大派会盟!云岚宗主持!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让楚风心头猛地一跳。他这才想起前几天在茶舍听到的传闻,当时他还以为是阴谋论的一部分。
现在看来,竟然是真的!
而且,会盟地点就在云岚宗?还要面对其他宗门的挑衅?
楚风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第二天,一道宗主谕令就直接下发到了楚风的小院。
谕令内容很简单:三日后,七大派于天枢峰会盟,所有内门弟子及部分表现优异的外门弟子均需列席观礼。外门弟子楚风,位列观礼名单之中。
“观礼?”楚风拿着那份盖着宗主玺印的谕令,手抖得像是得了鸡爪疯。
这种规格的正式会盟,让他一个外门弟子去观礼?这符合哪门子规矩?!
这分明又是宗主大人“心意”的体现!
她是不是觉得这种“大场面”,必须让她“看重”的人也露个脸,见见世面?
楚风眼前已经开始发黑,他甚至能想象到会盟当日的情景——
其他宗门来的都是真传、圣子、仙子,个个气度不凡,修为高深。而云岚宗这边,在一众内门精英之中,混进他这么一个画风迥异、修为垫底的外门弟子……
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
这已经不是偏爱了,这是把他架在火上烤啊!
“宗主大人……您这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楚风欲哭无泪。
他可以预料,到时候他必然会成为全场瞩目的焦点(看猴一样),其他宗门弟子探究的目光,本门弟子复杂的神情,还有那些可能存在的、因他“得宠”而心生嫉恨之人的暗中冷笑……
而这所有的一切,仅仅是因为一场荒唐的误会,和一位完全不懂如何正确表达“关心”的宗主大人,那纯粹又霸道的“心意”。
这心意,如同山岳,沉重得让他难以承受。
楚风瘫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份精致的谕令,只觉得它像一道催命符。
三日后,天枢峰,七大派会盟。
那将会是怎样的场面?
他已经开始胃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