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不凡再次睁开眼时,闻到的是淡淡的草木灰味,混着一股清甜的米汤香。
他动了动手指,后背的剧痛依旧钻心,却比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疼减轻了许多,至少能感觉到自己的存在。眼前是低矮的木梁,铺着干草的屋顶,阳光从窗棂的缝隙里漏进来,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你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赵不凡艰难地转头,看到炕边坐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手里正纳着鞋底,脸上布满皱纹,眼神却很温和,像村口晒暖的老人。
“这是……哪里?”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喉咙干得发紧。
“山脚下的石头村。”老婆婆放下鞋底,起身倒了碗水,用个缺了口的粗瓷碗端过来,“我家老头子上山采药时,在溪边发现了你,就给背回来了。”她顿了顿,打量着他身上的伤,“你这孩子,是跟人打架了?伤得这么重。”
赵不凡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的温热,心中泛起一阵茫然。他记得黑熊的巨爪,记得付亚丽的眼泪,却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救我的……那个姑娘呢?”
老婆婆摇了摇头:“没见着姑娘啊。就你一个人躺在溪边,身上全是血,手里还攥着这个。”她从炕头拿起个东西递过来——是那块紫气门的青色玉牌,边角磕掉了一块,却依旧完好。
赵不凡捏着玉牌,心猛地沉了下去。付亚丽不在,她去哪了?是去找他了,还是……他不敢再想下去,后背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别动气,伤还没好呢。”老婆婆见他脸色发白,连忙按住他,“我家老头子懂点草药,给你上了些止血的,你这几天就安心在这儿养着吧。村里就我们老两口,还有几个娃娃,清净。”
赵不凡点了点头,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炕边的小桌上摆着一碗米汤,还有一碟腌菜。一个皮肤黝黑的老爷爷正坐在灶门前添柴,火光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
“醒了?”老爷爷转过头,咧嘴笑了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老婆子说你醒过一次,快把米汤喝了,养力气。”
赵不凡挣扎着想坐起来,老爷爷连忙走过来扶他,动作很轻,像是怕碰碎了什么。“慢点,你后背的伤深着呢,得躺够半个月才能动。”
喝着温热的米汤,赵不凡的心渐渐安定了些。他这才仔细打量这个家:土坯墙,泥土地,屋里摆着几件旧家具,墙角堆着晒干的草药,处处透着清贫,却干净整洁。
“大爷,大妈,谢谢你们。”
“谢啥,出门在外谁还没个难处。”老爷爷坐在炕边,吧嗒着旱烟,“看你这样子,不像我们山里人。是从外面逃难来的?”
赵不凡沉默片刻,点了点头。顶新城破,经脉尽断,如今的他,确实与逃难无异。
“唉,这世道不太平。”老爷爷叹了口气,“前阵子也有穿着光鲜衣服的人进山,拿着刀子问东问西,凶得很。我们这小山村,几十年没见过外人,这两年倒来了好几拨。”
赵不凡心中一动:“是什么样的人?”
“领头的穿金袍子,看着就不好惹,”老爷爷回忆着,“问我们见没见过一个受伤的年轻人,还说要是见了,报信给他们有重赏。我们山里人实诚,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哪敢诓人。”
是蓝苍云的人!赵不凡握着碗的手紧了紧,看来他们还在搜捕他。
“那些人坏得很,”老婆婆端着个药碗走进来,里面是黑乎乎的药汁,“在村里翻了半天,还抢了二柱家晒的草药,骂骂咧咧地走了。说是什么……联盟的,听着就不是好东西。”
赵不凡接过药碗,药味刺鼻,他却一饮而尽。这药虽比不得凝神果珍贵,却带着山野草药的质朴力道,喝下去浑身暖洋洋的,后背的疼痛又减轻了些。
接下来的日子,赵不凡就在这个无名小山村养伤。老爷爷每天上山采药,回来就给他换药;老婆婆则变着法子给他做吃的,米汤里偶尔会卧个鸡蛋,说是山里的野鸡下的。
村里的孩子好奇地来看他,隔着窗户偷偷瞅,被老婆婆赶走了,又会趁大人不注意溜回来,递给他几颗野果子。
赵不凡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着的时候就试着运转紫气。让他惊喜的是,丹田的阴寒灵力似乎被某种温和的力量压制了,虽然筋脉依旧滞涩,却能勉强凝聚起一丝紫气,像条小蛇般在经脉里缓慢游走。
他知道,这是村里的草药起了作用。老爷爷采的草药看似普通,搭配在一起却有种奇特的效果,能温养经脉,驱散寒气。
这天,他正靠在炕上养神,忽然听到屋外传来孩子的笑声。他挪到窗边,看到老爷爷正带着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晒草药,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像幅画。
“大爷,这是什么草?”一个梳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株紫色的草问。
“这叫紫筋草,专治跌打损伤的。”老爷爷耐心地讲解,“采回来得阴干,不能晒太狠,不然药性就跑了。”
赵不凡的目光落在那株紫筋草上,忽然愣住了。这草的形状,竟与《蓝星天下诀》中记载的一种辅药极为相似!那辅药名为“续脉藤”,能辅助修复断裂的筋脉,只是极为罕见,他从未想过会在这小山村见到。
“大爷,这种草……多吗?”赵不凡忍不住问道。
老爷爷抬头看了他一眼:“多着呢,后山沟里到处都是。咋了?你认识?”
赵不凡心中涌起一阵狂喜,他连忙点头:“认识!这草能治我的伤!”
老婆婆听到动静走出来:“真的?那太好了!老头子,明天你多采点回来!”
“哎!”老爷爷应着,又仔细看了看那紫筋草,“没想到这不起眼的草还有这用处,倒是我们看走眼了。”
从那天起,老爷爷每天都会采回一大捆紫筋草。赵不凡按照《蓝星天下诀》的记载,将紫筋草与其他草药搭配,捣成药泥敷在后背,又煮了药汤内服。
奇迹真的发生了。一周后,他不仅能坐起身,还能拄着拐杖下地走几步。丹田的紫气虽然依旧微弱,却能在经脉里顺畅流转,不再像之前那样滞涩疼痛。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草药的功效。山村的宁静,老爷爷老婆婆的善意,孩子们的笑声,都像一股温和的力量,抚平了他心中的戾气与绝望,让他能沉下心来修复伤势。
这天傍晚,赵不凡坐在门槛上,看着夕阳染红远处的山尖。老爷爷坐在他旁边,吧嗒着旱烟。
“小伙子,伤好得差不多了,打算去哪?”
赵不凡望着夕阳,沉默了很久。他要去找付亚丽,要去紫气门,要去重建东域同盟,要向蓝星联盟讨回血债。但他也知道,现在的他还不够强。
“我想再住一阵子。”他说,“帮大爷大妈干点活,也……再养养伤。”
老爷爷笑了:“住着呗,反正家里也有空房。就是我们这穷地方,没什么好招待的。”
赵不凡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里虽然清贫,却有着他在别处找不到的东西——一份安稳,一份人心的温暖。
夕阳渐渐沉入山后,村里升起袅袅炊烟。赵不凡看着这宁静的小山村,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或许,真正的力量,不仅仅是紫气与功法,还有守护这份宁静的决心。
他扶着门框站起身,后背的伤还在隐隐作痛,却不再让他感到绝望。他知道,等他离开这里时,一定会比来时更强。
而远处的云雾峰方向,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艰难地穿行在山林中,她的衣衫早已被荆棘划破,却依旧目光坚定,朝着紫气门的方向一步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