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泽点头:“王将军考虑周全。我今日便写奏疏,详述北伐计划,派使者快马送往扬州,呈给官家。”说罢,他走到案前,取来纸笔,饱蘸墨汁,挥毫而就。奏疏中,他先是详述官桥之战的战果与金军撤退的情况,接着提出北伐的计划,恳请赵构派遣援军、调拨粮草,并希望朝廷能正式册封马扩,以安义军之心。
写罢,宗泽仔细读了一遍,又修改了几处措辞,才取出东京留守司的大印,重重盖在奏疏末尾。“来人,”宗泽将奏疏折好,装入一个深色木匣,“传校尉李子充前来。”
不多时,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将领走进厅堂。他身穿银色铠甲,腰悬佩剑,面容刚毅,正是宗泽麾下的得力干将李纲。“末将李子充,见过留守相公!”
宗泽将木匣递给李子充,神色严肃:“李校尉,你即刻带此奏疏前往扬州,面呈官家,务必将北伐的紧迫性告知官家,求官家尽快批复。此去路途遥远,你需多加小心,不得延误!”
李子充双手接过木匣,躬身道:“末将遵命!必定不负相公与王将军所托,将奏疏安全送达扬州,面呈官家!”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东京城门便缓缓开启。
李子充身着轻甲,跨上一匹快马,手中提着装有奏疏的木匣,向宗泽、王棣与马扩躬身行礼。“留守相公,王将军,马统领,末将去了!”
宗泽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期许:“去吧,早日带回官家的批复。”
李子充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马长嘶一声,朝着扬州方向疾驰而去。马蹄声在清晨的街道上回荡,卷起一阵尘土。宗泽、王棣与马扩站在城门楼上,目送着李纲的身影渐渐远去,直到消失在路的尽头。
晨光渐渐洒满东京城,街道上的行人多了起来,远处传来商贩的吆喝声。王棣望着东方升起的朝阳,心中忽然涌起一股豪情——他知道,北伐的大幕,已在这一刻缓缓拉开。虽然前路必定充满艰险,但只要君臣同心、将士用命,定能收复大宋的河山,让百姓重归安宁。
李子充策马离城那日,东京的晨光尚带着几分料峭寒意,可转眼间,暮春的暖风已吹得护城河畔的杨柳抽出了新绿。王棣与宗泽每日在留守司厅堂议事,一面整顿东京防务,一面清点粮草器械,只待扬州那边传来北伐的批复。马扩则暂居驿馆,每日与八字军、东京禁军的将领们商讨协同作战之法,席间说起五马山义军的艰苦,常引得满座将领扼腕,纷纷表示愿匀出部分兵器甲胄支援。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扬州的信使却迟迟未至。从四月中旬等到月末,眼看就要踏入五月,宗泽派去的三拨探马皆传回消息,说李子充已顺利抵达扬州,却被挡在行宫之外,连赵构的面都未曾见到,只由内侍传了句“大家已知晓,容后再议”的话。
这日午后,王棣刚巡完西城防务,一身征尘未洗便直奔留守司。刚踏入厅堂,便见宗泽正背着手站在地图前,花白的须发微微颤动,案上的奏疏已堆起厚厚一叠——那是近十日来,他接连写的催请北伐的文书,却封封石沉大海。
“相公。”王棣轻声唤道。
宗泽转过身,眼中满是疲惫,却依旧带着几分不甘:“王将军,你看这扬州,竟连一句准话都不肯给。若再拖延下去,金军休整数月,待秋高马肥,又要南下了。”
王棣走到案前,拿起最上面的一封奏疏,见上面字迹力透纸背,末尾“臣泽泣血叩请”几字更是写得墨痕晕染,想来宗泽写时已是满心焦灼。他放下奏疏,沉声道:“或许官家还在犹豫,毕竟北伐需倾举国之力,他在扬州偏安日久,怕是不愿再涉险。”
话音刚落,厅堂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亲卫略显慌张的呼喊:“留守相公!王将军!大事不好了!”
两人同时转头,便见一名亲卫跌跌撞撞跑进来,甲胄歪斜,脸上满是惊色,刚跪下便急声道:“启禀相公、王将军,方才探马从郑州方向传回急报——完颜粘罕!完颜粘罕率领五万金军,已从郑州渡过黄河,抵达白沙镇了!离东京不足五十里!”
“什么?”宗泽猛地向前一步,大手按在案上,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完颜粘罕怎会来得如此之快?他不是该在北方收拢残部吗?”
王棣心中也是一震。完颜粘罕乃是金军左副元帅,与完颜干离不同样是金军悍将,当年靖康之时攻破太原的,便是此人领军。如今他骤然率军南下,显然是察觉到宋军欲北伐的动向,想先发制人,拿下东京。
就在这时,厅堂外又乱了起来,脚步声、呼喊声此起彼伏。不多时,几名留守司的僚属便簇拥着进来,为首的是管领文书的参军,他面色惨白,双手紧紧攥着袍角,声音发颤:“留守相公,王将军,外面都传开了,说金军已到白沙,转眼就要打过来了!城里的百姓都慌了,好些商铺已经关门,还有人推着车往南逃,您看这可怎么办啊?”
其余几名僚属也纷纷附和,有的说该赶紧加固城墙,有的说该派使者去扬州求援,还有人小声提议,不如暂避锋芒,先率军撤出东京,待朝廷援军到了再回来——这话刚出口,便被宗泽狠狠瞪了一眼,吓得再不敢作声。
王棣却忽然笑了,他抬手拂去肩上的尘土,语气平静得让众人都愣了愣:“诸位慌什么?不过是完颜粘罕来了而已。鹏举他们在外,岂能容金军轻易靠近东京?”
众人皆是一怔。张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鹏举”便是岳飞。可完颜粘罕带来的是五万大军,岳飞麾下只有三千人,众人心中仍是不安。
王棣看出了他们的疑虑,走到厅堂中央,目光扫过众人,声音虽不高,却带着一股让人安心的力量:“鹏举虽只带三千大军,但若论野战之能,大宋军中少有人能及。他麾下的军队,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锐,当年在太行山上,他曾以五百人破金军两千骑,如今有三千人驻守,定能挡住金军的先头部队。”
说罢,他转向宗泽,躬身道:“相公,如今金军刚到白沙,立足未稳,正是反击的好时机。岳飞在正面牵制,我们若派一支精锐绕到敌后,埋伏在他们的退路上,待两军交战时突然杀出,定能将金军夹击击溃。”
宗泽眼中一亮,先前的疲惫与焦灼一扫而空,他猛地一拍案:“好!就依王将军之计!只是这绕后埋伏的精锐,需得选一员猛将统领,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杨再兴可当此任。”王棣脱口而出,“再兴武艺高强,且熟悉东京周边地形,每凡作战,他便常率小队人马袭扰金军后路,经验丰富。让他领兵,我放心。”
宗泽点头赞同:“杨将军确是合适人选。只是派多少兵力去?”
“五千人足矣。”王棣道,“金军主力都在正面,后路防备定然薄弱,五千精锐足以打乱他们的部署。且东京防务也需留人,不能抽调过多兵力。”
宗泽当即应允,转身对亲卫道:“速去请杨将军前来!再传我将令,从东京禁军中挑选五千精锐,皆是弓马娴熟、敢打敢拼之辈,半个时辰后在城外校场集结!”
亲卫领命而去。不多时,杨再兴便大步流星走进厅堂,他刚从校场回来,身上还穿着练功用的短打,腰间悬着滚银枪,见了宗泽与王棣,躬身行礼:“末将杨再兴,见过留守相公,大哥!”
王棣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弟,有个硬仗要交给你。”他指着地图上白沙镇后方的一条小路,“完颜粘罕率军驻扎在白沙,你率五千精锐,从这条小路绕过去,埋伏在金军退路的必经之地——十里坡。待前方岳飞与金军交战,你便率军杀出,断他们的后路,两面夹击,务必击溃金军。”
杨再兴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他双手抱拳道:“末将领命!请大哥放心,只要末将还有一口气在,定不让金军退回郑州!”
“好!”王棣从案上取过一支令箭,递给杨再兴,“此去务必小心,若遇不测,可弃伏兵之策,先率军退回东京,切勿恋战。”
杨再兴接过令箭,重重点头:“末将明白!”说罢,他转身大步离去,腰间的滚银枪随着步伐轻轻晃动,背影依旧挺拔如松。
半个时辰后,东京城外的校场上,五千精锐已集结完毕。这些兵士皆是从禁军中精挑细选而出,个个身材魁梧,甲胄鲜明,手中握着长枪或长刀,腰间挎着弓箭,脸上没有丝毫惧色。杨再兴一身银甲,骑在战马上,手持滚银枪,目光扫过众兵士,声音洪亮如钟:“弟兄们!金军已到白沙,欲犯我东京!今日我等奉命绕后埋伏,待前方交战,便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尔等可有信心?”
“有!”五千兵士齐声呐喊,声音震得校场周围的杨柳叶簌簌作响,气势如虹。
杨再兴满意点头,勒转马头,大喝一声:“出发!”
五千人马分为五队,依次出发,沿着城郊的小路,朝着十里坡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踏过草地,溅起阵阵泥土,却始终保持着整齐的队形,没有一丝混乱。
与此同时,白沙方向已传来了战报。岳飞得知金军抵达白沙,当即率领三千大军前往迎击,两军在白沙镇南的旷野上相遇。完颜粘罕坐在高头大马上,看着对面的宋军,脸上满是不屑——他麾下有五万大军,而宋军只有三千人,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南蛮小儿,速速投降!”完颜粘罕拔出腰间的弯刀,指向岳飞,“若你肯归降大金,本帅可饶你不死,还能封你为将军!”
岳飞坐在战马上,一身黑甲,手中握着沥泉枪,目光如炬:“完颜粘罕,你率军犯我大宋疆土,杀我百姓,今日我定要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说罢,他大喝一声,“弟兄们,随我杀!”
三千宋军齐声应和,跟着岳飞直冲金军大阵。金军虽人多势众,却没想到宋军如此勇猛,前排的骑兵刚冲上去,便被宋军的长枪挑落马下。岳飞一马当先,沥泉枪上下翻飞,所到之处,金军兵士纷纷落马,枪尖上的血珠不断滴落,在地上溅起一朵朵暗红的花。
完颜粘罕见状,脸色一变,当即下令全军出击。五万金军如潮水般涌向宋军,将三千宋军团团围住。可宋军却丝毫不乱,结成方阵,长枪在外,短刀在内,与金军展开殊死搏斗。岳飞在阵中往来冲杀,寻找完颜粘罕的身影,几次险些冲到他面前,都被金军的亲卫挡了回去。
两军厮杀了近一个时辰,宋军虽勇猛,却终究寡不敌众,渐渐落入下风。岳飞身上已添了数处伤口,左臂被金军的弯刀划开一道深痕,鲜血浸透了甲胄,可他依旧紧握着沥泉枪,没有丝毫退缩。
就在这时,金军后方忽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呐喊:“杀啊!别让金军跑了!”
完颜粘罕心中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支宋军精锐从十里坡的方向杀来,为首的将领银甲白袍,手持滚银枪,正是杨再兴!五千宋军如猛虎下山,直冲金军后路,将金军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不好!是宋军的伏兵!”金军兵士顿时慌了,纷纷转头向后看去,阵脚大乱。
岳飞见状,眼中闪过精光,大喝一声:“弟兄们!援军到了!随我杀出去!”
被困的宋军顿时士气大振,跟着岳飞冲破金军的包围,朝着杨再兴的方向杀去。宋军前后夹击,金军腹背受敌,再也抵挡不住,纷纷丢盔弃甲,四散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