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空洞的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吞没了幸存者们。
身后,那地狱入口般的景象——
秦羽渺小却坚定对抗着遮天蔽日的血肉巨塔、暗青与暗红能量疯狂碰撞的光芒、震耳欲聋的咆哮与爆炸声——
被厚重的混凝土和土层隔绝,声音变得沉闷而遥远,如同另一个世界传来的闷雷。
每一次巨大的震动,都让洞顶簌簌落下灰尘和细小的碎石,
砸在众人头上、肩上,提醒着他们毁灭近在咫尺。
“快!别停!跑起来!”
老王的声音在狭窄的通道里回荡,带着破音的嘶哑。
他几乎是将陈锋扛在肩上,那条琉璃化的右臂随着奔跑不断晃动,
每一次折射微弱光线的暗青光芒都像针一样刺痛其他人的神经。
胖婶在后面用力托着陈锋的腿,气喘吁吁,嘴里那模糊的祈祷词早已变成了压抑的呜咽。
大刘咬着后槽牙,赵刚冰冷的遗体压得他肩膀生疼,每一步都异常沉重。
李雷和小张互相搀扶,小张每一次迈步都伴随着倒吸冷气的嘶声,
断腿的剧痛让他脸色惨白如纸。
李雷的目光却忍不住频频回望那早已看不见的入口方向,
秦羽那双冰冷的暗青星眸和那非人的力量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混合着对那恐怖肉柱巨塔的极致恐惧,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空气污浊得令人窒息。
浓重的血腥味并未散去,反而混合了防空洞特有的、积年累月的霉味、尘土味,还有一种……
难以言喻的、类似潮湿菌毯腐烂的甜腥。
这气味钻入鼻腔,粘稠得如同实质,让本就紧绷的神经更加烦躁不安。
“老王……这方向……对吗?”
大刘喘息着问,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
“对!当年村里组织加固过,挖通了一条连接省城方向旧防空洞网的主干道!我记得标牌!”
老王的声音斩钉截铁,这是他唯一的信念支撑,
“秦羽说向西!省城!那里一定有部队,有武器!只有那里能救我们,能救陈锋!”
他看了一眼陈锋那条琉璃手臂,眼中闪过一丝忧虑。
这东西太诡异了,秦羽似乎能控制,但陈锋呢?
它会不会像一颗定时炸弹?
通道并非笔直,时而狭窄,时而稍微开阔,地面坑洼不平,布满了碎石和不知名的湿滑苔藓。
他们只能依靠老王模糊的记忆和手中唯一的光源——李雷那只电量告急、光线昏黄的手电筒前行。
光线晃动,照亮洞壁上斑驳脱落的旧标语、渗水的裂缝,以及一些早已锈蚀废弃的管道支架,如同沉船腐朽的骨架。
突然,走在最前面探路的老王猛地停住脚步,差点让后面扛着陈锋的胖婶撞上。
“怎么了?”胖婶惊恐地问。
“前面……路……”
老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手电筒的光柱向前延伸,照见的不是通道,而是一片狼藉的坍塌!
巨大的混凝土块、扭曲的钢筋和倾泻而下的泥土碎石,将前方的通道彻底堵死,
只留下上方一个狭窄、布满尖锐断茬、仅容一人艰难钻爬的缝隙。
缝隙深处,只有一片令人绝望的漆黑。
希望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
“塌……塌方了?”小张的声音带着哭腔。
“妈的!”大刘狠狠骂了一句,肩膀上的重量仿佛瞬间又重了千斤。
绝望的气氛如同洞内的霉菌般迅速滋生。
身后的战斗轰鸣虽然遥远,但那“咚!咚!咚!”的、源自深坑母体的沉重搏动声,
却仿佛穿透了地层,直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带来一阵阵心悸和窒息感。
这声音提醒着他们,外面那个恐怖的存在并未消失,而他们唯一的生路,似乎也断了。
“别放弃!”老王低吼一声,将陈锋小心放下靠着洞壁,自己则快步走到坍塌处,用手电仔细照射那个缝隙,
“缝隙是通的!有空气流动!后面肯定还有路!这是唯一的通道了,爬过去!”
他转身,目光扫过众人疲惫而惊恐的脸:“小张,李雷,你们先过!大刘,把老赵……先放下吧,我们顾不上了!”
说出这句话时,老王的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哽咽。
大刘身体一僵,看着肩膀上战友冰冷的脸,嘴唇哆嗦着,最终痛苦地闭上了眼,缓缓将赵刚的遗体平放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轻轻盖在赵刚脸上,动作沉重得像在搬动一座山。
李雷和小张没有犹豫。
李雷先托着小张的腰,将他奋力向上顶向那个狭窄的缝隙。
小张咬紧牙关,断腿的剧痛让他额头青筋暴起,汗水混着泥土流下,他双手扒住缝隙边缘的碎石,
用尽全身力气向上爬,碎石刮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留下一道道血痕,但他一声不吭,只有粗重的喘息在洞内回响。
终于,他爬了过去,消失在缝隙另一端的黑暗中。
“李雷!快!”老王催促。
李雷深吸一口气,攀上缝隙。就在他半个身子探过去时——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粘稠的异响,在寂静的通道里却清晰得如同惊雷!
众人猛地转头,手电光瞬间聚焦在声音来源——陈锋那条琉璃化的右臂!
只见手臂末端,那暗青与炽白交杂的琉璃质表面,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一滴粘稠得如同融化的彩色玻璃、散发着微弱暗青光芒的液体,正缓缓从那裂缝中渗出,滴落在潮湿的地面上!
“滋……”
液体接触地面的瞬间,发出一声轻微的腐蚀声,地面竟冒起一丝极淡的白烟,留下一个微小的、颜色诡异的灼痕!
“老天爷!”胖婶吓得捂住了嘴,连连后退。
老王脸色剧变,心脏几乎跳到嗓子眼!这东西果然不稳定!
“快!李雷!快过去!”他嘶声催促,同时焦急地看向陈锋。陈锋依旧昏迷,但眉头似乎痛苦地皱了一下,那条琉璃手臂上的裂缝,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
李雷被这变故吓得一哆嗦,手脚并用,狼狈地钻过了缝隙。
“胖婶!你带陈锋!快!”
老王吼道,自己则上前帮忙。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陈锋托起,推向那个狭窄的洞口。
琉璃手臂在移动中不可避免地刮蹭到尖锐的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那裂缝似乎又扩大了一丝!
胖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下一刻整条手臂就会炸开。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陈锋终于被艰难地推了过去,胖婶也紧跟着爬了过去。
老王最后看了一眼地上赵刚被外套覆盖的遗体,狠狠抹了把脸,眼中是刻骨的悲痛和决绝,随即也敏捷地钻过了缝隙。
缝隙另一边的空间似乎稍大一些,像是一个废弃的小型物资储备室,堆满了腐朽的木箱和杂物。
小张瘫在地上抱着断腿呻吟,李雷惊魂未定地扶墙喘息,胖婶则立刻扑到陈锋身边,检查他的状况和那条手臂。
裂缝还在,那滴诡异的液体仿佛凝固了,但危险的气息丝毫未减。
老王顾不上喘息,立刻用手电扫视四周。
这里同样破败不堪,但幸运的是,一条相对完好的通道向西延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