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念看到她也有些意外,很自然地走过去,语气温和:“蕊儿,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一句和往常别无二致的、带着老师专属温柔的问候,让张蕊儿那颗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重重砸回胸腔。
她看许念的眼神,清澈坦然,没有一丝异样。
她立刻明白,许念还不知道!
妈妈没来得及说!
巨大的庆幸感让她几乎想哭。
她连忙搬出早已想好的借口,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老师……您今天不是要排练《梁祝》吗?我……我想来旁听一下。我看过谱子了,写得……太高级了!”
许念笑了笑,正要回话,一阵香风掠过。
“老师!老师!”何慧婷像只快乐的百灵鸟,拿着曲谱蹦跳着冲到他跟前,满脸都是无法抑制的兴奋,“这首《下个路口见》我太喜欢了!我现在就想唱!”
她身后的蓝静莹也拿着《起风了》的曲谱安静跟来,虽不言语,但那双亮晶晶的眼睛里,也写满了同样的激动与崇拜。
胡文慧站在一旁,看着这群年轻女孩将许念簇拥在中心,叽叽喳喳,仿佛他就是宇宙的太阳。
她默默地向后又退了一步,感觉自己与这片鲜活的场景格格不入。
许念被她们的热情逗笑,潇洒地一摆手,尽显掌控全场的自信:“别急。《下个路口见》和《起风了》的编曲我也都做好了。”
说着,他朝不远处的郑涛喊了一声:“涛儿!”
郑涛立刻从电脑后探出脑袋:“老许,咋了?”
“这两份编曲,你带徐瑞和房爷他们马上做出来。”许念将谱子递过去,“我得去一号排练室了。”
郑涛接过谱子,扫了一眼,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咧嘴笑道:“放心!你编曲的谱子都在,我这边分分钟搞定!搞定了,我们就去瞻仰你的《梁祝》!”
“好!”
一声令下,众人各司其职,高效运转起来。
华夏艺术学院,导演系主任办公室。
蔡思翰的太阳穴正被两只无形的手指死死按住,突突地跳。
办公室里烟雾弥漫,熏得人眼睛发涩。
他的副手刘振东,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绕着办公桌来回踱步,每一步都踏得地板嗡嗡作响。
“欺人太甚!这也太欺负人了!”刘振东一巴掌狠狠拍在自己大腿上,那声闷响和他的嗓门一样惊人,“老蔡!中日交流会这么大的盛事,就给咱们导演系二十张票?!打发要饭的呢?不行!这事儿没完!你必须去找陈校长和吴书记!凭什么这么作贱咱们!”
几个系里的老师和学生干部也围在一旁,个个义愤填膺。
整个办公室的气氛焦灼得像一个即将爆炸的高压锅。
蔡思翰无奈地揉着眉心,从齿缝间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沙哑:“老刘,消消气。我问过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程琛的音乐系,才五十张。曹志学的古典音乐系,正儿八经的对口专业,师生上千人,也就给了八十张。咱们有二十张,真不算少了。”
一名戴眼镜的学生干部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刘副主任,我刚去打听了……听说民乐系和美术系,都只给了十张……咱们不错了……”
“十张?”刘振东眼睛一瞪,声音拔高了八度,“但是我怎么听说,方国栋那个编导系,足足分了五十张?!他一个臭搞编导的,凭什么比咱们拍片子的多?!我不服!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另一个老师道:“我媳妇她们舞蹈系还分了四十张呢!”
刘振东听到舞蹈系也竟然分了四十张,立马更气了:“老蔡,她柯锦玉一跳舞的凭什么……”
蔡思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老刘,别气了。我估摸着这票肯定参考了许念的意见了。许念和方国栋、柯锦玉是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不知道。”
“再说了,这次的票是真紧张。礼堂看着大,可文化部、教育部、全国各地的艺术院校、音乐团体……社会各界都来了人,咱们学校自己能留下三分之一的票就不错了。”
刘振东听到这最终泄了气一般,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他继续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声音里充满了不甘:“都在传,许念创作的这首《梁祝》是冲着传世之作去的!这种千载难逢、注定要载入史册的首演,谁不想去现场见证?!”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所有人都想亲眼见证一个传奇的诞生。
“我知道你的心情,可是孙国涛负责分票,我听说美术系的伍炎去找了孙国涛了,让丫给骂回来了!”
“孙国涛……这孙子摆明了是偏袒方国栋和柯锦玉呢!”刘振东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随即又一摊手,满脸愁苦,“可是,我怎么跟系里这帮小崽子们交代?一个个都嗷嗷叫着跟我要票,我总不能让他们自己打一架吧?”
办公室里再次陷入死寂。
蔡思翰掐灭烟头,脑子飞速旋转,突然,他眼睛一亮:“有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他身上。
“这样,”蔡思翰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我刚得到消息,许念和胡文慧今天就在一号排练室彩排《梁祝》。正式演出看不成,彩排总能听吧?这不比看视频强一百倍?”
“对啊!”刘振东一拍脑门,脸上的愁云瞬间消散,“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先听彩排!先让这帮小兔崽子们开开眼!”
他猛地转身,对着那名学生干部一挥手,声如洪钟:“你!现在就去组织!所有想听《梁祝》的,一个不落,全都给我带到一号排练室去!”
“好嘞!”那学生如获大赦,转身就跑,去传递这个足以安抚民心的“天大喜讯”。
与此同时,孙国涛的办公室里,正上演着另一场战争。
刚刚骂走了伍炎,弄了他一肚子气。
他此刻的手机就是一枚滚烫的手雷,从清晨到现在就没停过。
刚挂断一个电话,揉着发胀的太阳穴,铃声再次尖锐地响起。
来电显示——西北艺术学院,曹校长。
“喂,老曹啊……”孙国涛有气无力地接通。
“国涛!兄弟我求你个事!周六的中日音乐交流会,给俺们西艺留几张票!”
“几个人?”
“二十个人!我们凑了个观摩团!”
“二十个?”孙国涛一个头两个大,“老曹,不行……上艺和广艺都才给了十五张!”
“不是,孙国涛,老子和你是高中同学,只不过哥们现在调到西北了……你不能忘了当初高中的时候老子替你打的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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