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觉得自己快要心梗了。
他瘫在出租屋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上，手机屏幕上还在循环播放着云瑶“飞天救人”的视频。每看一次，他的血压就飙升一截。评论区更是五花八门，有惊叹的，有质疑的，有求仙缘的，还有一堆@各路科普博主和特效团队要求“打假”的。
“完了，全完了……”林默喃喃自语，“这下不是在公司社死，是在全网社死了……不，是带着这个笨蛋神仙一起在全网裸奔！”
他几乎能想象到，王总明天看到这条新闻时会是什么表情。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表情恐怕会变成赤裸裸的嘲讽：“林默，你表妹不只是有个性，她还会飞啊？”
就在林默考虑现在立刻马上带着云瑶逃离这个城市，找个深山老林隐居起来是否还来得及的时候，钥匙转动门锁的声音响起。
云瑶拎着两杯奶茶，脚步轻快地走了进来。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满足感，将其中一杯奶茶递到林默面前。
“凡间琼浆，赏你的。”她语气轻快，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普通的散步。
林默猛地坐起身，指着手机屏幕，声音都在发抖：“赏我的？我看你是想送我走！云！瑶！你看看！你看看这上面是什么？！”
云瑶凑过去瞥了一眼，看到自己飞天的英姿，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微微扬起了下巴，语气带着点小得意：“嗯，拍得尚可，虽不及本仙风采之万一，倒也捕捉到了几分神韵。”
“神韵？！”林默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我让你去伪装人类！不是让你去当网红神仙！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不在普通人面前使用仙术！特别是飞行！你都当耳边风了吗？！”
云瑶理直气壮地反驳：“彼时情形危急，岂能拘泥于小节？仙家以慈悲为怀，救人性命乃功德无量之事！难道要本仙见死不救，坐视那凡间幼童溺亡不成？”
“我……”林默被她这番站在道德制高点的反驳噎住了。救人确实是好事，但这方式……也太惊世骇俗了！
“那你也不能……不能飞起来啊！”林默无力地扶额，“你就不能跑过去？跳下去？或者喊人吗？”
“跑？跳？”云瑶用一种“尔等凡人岂知仙家手段”的眼神看着他，“岂不延误时机？本仙此法最为迅捷有效。”
林默：“……” 他觉得跟这个神仙讲逻辑简直是对牛弹琴。
“而且，”云瑶吸了一口奶茶，继续补充，“本仙此举，亦为那‘景区’带来无量福泽。汝不见那诸多凡人，皆对‘仙境’心生向往？此乃教化之功。”
林默看着热搜榜上高居不下的景区名字和暴涨的讨论度，竟然无法反驳。从营销角度来说，这波操作确实价值千金……如果忽略掉其核心是一个无法解释的灵异事件的话。
“完了，这下肯定会有记者找上门来，说不定还有科研机构、神秘现象调查组织……”林默开始脑补各种可怕的后续，“我们会被抓去切片的！你和我！一起！”
“切片？”云瑶疑惑地眨眨眼，“为何要切片？凡间竟有如此野蛮刑罚？”
林默已经懒得解释了，他抱着脑袋，陷入了深深的绝望。
他的预感很快成了现实。
第二天是周末，林默心惊胆战地不敢出门，生怕一开门就是长枪短炮的记者。云瑶倒是心大，因为景区那边暂时让她“休息两天，等待通知”，她就在家优哉游哉地看电视剧，学着里面的人物说话，偶尔还对剧情里的“凡间恩怨”评头论足。
上午十点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平静。
林默浑身一僵，示意云瑶别出声，自己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看。
只见门外站着两男一女，穿着打扮干练，其中一个男人肩上还扛着摄像机，那个女人手里拿着带有某知名电视台台标的话筒。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林默屏住呼吸，假装家里没人。
但门外的记者显然有备而来。那个女记者提高音量，对着门内说道：“请问是林默先生家吗？我们是xx电视台《都市奇闻》栏目的记者，想就昨天在xx景区发生的‘飞天救人’事件，采访一下云瑶小姐！我们了解到云瑶小姐是您的表妹，暂住在您这里。”
林默心里咯噔一下，连他名字和关系都查到了？！这届记者效率也太高了吧！
他回头瞪了云瑶一眼，用口型无声地说：“看你干的好事！”
云瑶歪了歪头，似乎对“采访”这个词很感兴趣。她在电视剧里看过，好像是被很多人关注、说话的事情？
敲门声持续不断，伴随着女记者诚恳（或者说锲而不舍）的声音：“林先生，云小姐，请开一下门好吗？我们只是想了解事情的真相，没有恶意。很多观众都对此非常好奇……”
就在林默思考着是从窗户跳下去（三楼，有点高）还是装死到底的时候，他身后的云瑶却突然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一件普通的家居t恤，但她硬是穿出了仙袍的感觉），朝着门口走去。
“哎！你干嘛！”林默压低声音想阻止。
“凡人有疑，仙家解惑，乃分内之事。”云瑶说得理所当然，伸手就要去开门。
“解个屁惑啊！”林默差点尖叫，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你忘了你怎么答应我的？不能暴露身份！你现在出去说什么？说你是真神仙，会飞是基本操作？”
云瑶动作一顿，想起了林默的警告和那个“切片”的可怕猜测，犹豫了一下。
就在这时，门外的记者似乎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敲得更起劲了：“云瑶小姐，我们知道您在里面！请您接受我们的采访吧！观众们都想知道，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是吊威亚还是特效？或者……您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特殊的本领？这句话仿佛戳中了云瑶的某个点。她看向林默，眼神里带着一丝跃跃欲试：“彼等既诚心发问，本仙稍作演示，亦无不可？”
“演示？！”林默魂飞魄散，“演示你个头！你想演示什么？当场再飞一个给他们看吗？！”
他死死拽住云瑶，用尽平生最快的语速低声警告：“听着！绝对不能承认你会飞！也不能做任何奇怪的演示！一切听我的！我来说！你闭嘴，点头就行！明白吗？！”
云瑶看着林默几乎要崩溃的表情，撇了撇嘴，勉强点了点头。
林默深吸一口气，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他整理了一下表情，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然后猛地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记者没想到门会突然打开，愣了一下，随即话筒和摄像机立刻对准了开门的林默，以及他身后那个气质出众、一脸“高深莫测”的女孩。
“林先生您好！云瑶小姐您好！”女记者反应迅速，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笑容，“我们是xx电视台的，请问……”
林默打断了她，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各位记者朋友，不好意思，我表妹她……昨天受了点惊吓，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不方便接受详细采访。”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用力，把想要往前凑的云瑶往后挡了挡。
“受惊吓？”女记者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是因为救人这件事本身，还是因为……事后引起的关注？”
“都有，都有。”林默含糊其辞，“她就是个普通女孩，从小练过几年舞蹈，身体协调性比较好，昨天情急之下可能是潜力爆发，动作看起来比较……飘逸。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只是舞蹈基础？”女记者显然不信，目光灼灼地看向云瑶，“云小姐，您能亲自说一下吗？您当时是怎么做到……呃，那样……飞过去的？很多网友都说没有看到任何保护措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云瑶身上。
云瑶记着林默的叮嘱，紧闭着嘴，只是用一种平静无波的眼神看着记者，然后，缓缓地、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
林默赶紧接话：“你看，她都吓傻了，话都说不利索了。其实就是巧合，角度问题，可能还有游客拍摄时的借位。我们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请回吧。”
女记者还想再问，林默已经开始关门：“对不起，我们需要休息了，再见！”
他几乎是用尽全力才把门关上，隔绝了外面记者不甘心的追问和摄像机的镜头。
背靠着门板，林默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硬仗。
云瑶站在他面前，有些不满意：“为何要谎称本仙是练舞的？仙家仪态，岂是凡间舞技能比拟？”
“不然呢？”林默没好气地瞪她，“难道要我说我表妹是二郎神下凡，会腾云驾雾？”
云瑶认真思考了一下，摇摇头：“二郎神乃吾仙界同僚，司职不同，本仙并非其化身。”
林默：“……” 他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又在突突直跳了。
“我不管你是谁的化身！”林默指着她的鼻子，“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见任何记者！不准对任何人说起你会飞！更不准再在任何公共场合使用仙术！否则……”他搜肠刮肚地想找个有威慑力的惩罚，“否则我就断掉你的奶茶供应！”
这个威胁显然击中了云瑶的软肋。她脸色微变，犹豫了片刻，再次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本仙……知晓了。”
虽然暂时应付过去了门外的记者，但林默知道，这件事远没有结束。网络的发酵，景区的态度，还有可能接踵而来的其他麻烦……他看着一脸“我能有什么错”的云瑶，感到前所未有的心累。
这哪里是绑定了个神仙室友，这分明是请了个行走的麻烦制造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