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陈苗赶到田庄,发现情况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严重,至少田庄这边和来抢水的人还处于对峙阶段,并没有流血冲突发生。
“姑娘来了!”有人喊了一声。
人群像是有人指挥,从中间分出一条容一人通过的小道。
陈苗带着来找她的护院从人群中间从容的穿过。
姜管事迎着陈苗到了几位穿着官府和衙役服饰的人面前。有一人穿着跟吕县令一个制式的官服,陈苗从他的官服比吕县令的颜色更绿得出一个结论,这个人的等级比吕县令高一点点。
“姑娘,这位是褒城的县令大人,是来跟您商谈借水一事的。”姜管事替双方做了介绍。
陈苗抬头看着这位鼻孔朝天的县令,不知道他脖子抬得这么高,能不能看清她这个小孩子的样貌啊。
“民女陈苗拜见县令大人。”陈苗朝着褒城县令拱手作揖。
县令眼皮都没抬一下,根本不理会陈苗还弯着的腰,反而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冷哼,目光直直射向一旁的姜管事,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本县今日亲自前来便是通知你们要征用你们田庄的水塘。尔等速速退开,不得阻扰附近村民挑水,否则本官治你们一个妨碍公务、违抗官府之罪!”
这是想硬抢啊!陈苗甩开还抱拳的手,挺直腰板要跟褒城县令理论一番,姜管事却先开口和他硬刚上了,“大人,田庄由我们姑娘做主,这蓄水塘也是我们姑娘做主让挖的,是否放水自是我们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我家少爷、表少爷和大表少爷都不会插手田庄的经营,但也不会任由什么人什么事都能欺到我们姑娘头上的。”褒城县令这么藐视陈苗,可以说是打了他们这些管事的脸了,姜管事是奉郑云起的命来协助陈苗管理田庄,平日里除了打理田庄,最主要的是防止有人看田庄经营的好了,便欺负陈苗年纪小,打起田庄的主意。
“放肆!”县令猛地一挥衣袖,“本官征用你们的水塘,是为了救济更多百姓,难道你们要为了自家的田,置全县人的死活于不顾?再敢阻拦,休怪本官不客气!”
“大人!”陈苗半点没被褒城县令的威严吓退,反而扯开嗓子大声喊了一句,声音急得都劈了叉,尖锐的调子突然炸响,不仅县令愣了愣,连周围的衙役、庄户都被吓了一大跳,下意识朝她看过来。“您要救更多的百姓是您的责任,您不能放任您治下的百姓颗粒无收,我能理解。但是我们田庄也有上千亩的地要浇水,庄子里也有百十户的人口也要生存,您要是把水塘都征用了,那我们的地就全干死了,颗粒无收的就会变成我的庄户们。您总不能救了那头饿死这头吧?”
“无知小儿,我褒城百姓不比你小小田庄上的百十户更重要,废话少说,再阻拦,本县可就要下令抓人了!”褒城县令傲慢的哼哼着。
士可忍孰不可忍。
陈苗吃了年纪小的亏,个子小,褒城县令还不肯低下他高贵的头颅。山不就我,我自就山。在众人开始争执的时候,陈苗让人给她搬了一条凳子来,站上凳子后,她终于能跟褒城县令平视,小姑娘两手叉腰,气场一点也不输一位县令。
“县令大人!这块田庄的地契是祁西岭的,地上面的产出也都属于祁西岭,便是您是一县父母官,那也不能随随便便不顾他人死活,说征用了我们的水源就征用了!民女年纪虽小,却也知道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惦记。”陈苗看着体型算是肥硕的褒城县令,一看就是个脑满肥肠的贪官。想想他们勉县的吕县令,风里来雨里去的走遍了他治下的所有村庄,真的为民办实事,他想胖都胖不起来,整个人就瘦瘦的。
“您话说的冠冕堂皇,说是为了治下的百姓,民女看您身后的那些人穿的都是看家护院的短打,哪里有庄稼人的样子?大人你到底是为了老百姓来征水,还是为了那些家有恒产,日子富足的大户来抢水!您是县令,自是知道水对于庄稼人来说的重要性,每当有旱灾,多少地方会因为缺水而引发惨案。为了活命,我们自是也敢拼命的。只是不知道大人您的治下出现大规模的械斗,还是您带的头,朝廷定然会对您革职定罪!”陈苗语速又快又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大梁的言论还算开放,听说是太宗定了规矩,要广开言路,不能防民之口。这是一条铁律,就是元和帝也不能改了这条祖制。所以大梁的整个政治体系就很搞笑,好官自然是兢兢业业的工作,那些贪官奸佞在民间就无时无刻不被百姓挂在嘴边痛骂,就是元和帝也在被骂名单中。被骂的多了,御史自然要参奏,被参的人就要出来认错。但是那些贪官奸佞认错认的很实诚,但是人家就是不改,该贪还贪、该鱼肉百姓还继续鱼肉。
这会儿褒城县令就被陈苗质问的大饼脸涨的通红,颤抖着手指着陈苗你你你的说不出话。
“大人,您先回答我,您身后的人是普通的庄稼人吗?”陈苗看着县令后面那群人拿着棍棒的架势,就知道他们都是有些功夫底子的,要是自己庄上的佃户真的同这些人打起来,吃亏的肯定是田庄这边。
“你管我们是什么人,我们老爷要你们家的水是看得起你们,我劝你们识相点,不要再推三阻四的。我们老爷可是看在县令的面子才跟你们谈到这会儿,不然老子早打的你们去见阎王!”
“快让开!”
“他奶奶的,大人,别跟他们废话了,都等了他们几个时辰了,最后来了小丫头片子,给爷睡,爷都嫌她菜!”
“哈哈哈,抓回去给你儿子当童养媳!”
…………
“姑娘!让我去撕了他们的嘴!”姜管事挽起袖子,不管老爷有没有交代要把陈苗当主子对待,就是个大老爷们也不忍心看着一个小姑娘被一群泼皮无赖欺侮。
陈苗捏紧拳头,不让自己被他们激怒。有太宗的祖制在,她言语上顶撞褒城县令并没有过错,要是受不了激,她这边的人先动手,那就要被对方抓住把柄,到时候想恐怕不光水会被抢走,可能连地契这些也要被他们算计去。
正当对方嚣张,己方窝火的时候。对面传来了一声接一声的哎呦声,紧接着是呸呸吐东西的声音。
陈苗抬眼看去,刚才还嘴巴不干净的人,随着清脆的巴掌声,现在一个个捂住嘴,指缝有鲜血流出,地上吐的血水中还有几颗白色的物体。
“敢来爷的庄子上找事,不想活了吧。”少年有些变声的嗓音在空中荡开。
是半年没见过的祁西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