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观铸鼎的冲天凶威,如同一只无形的巨手,死死扼住了成都乃至整个益州的咽喉。恐惧取代了呼吸,麻木取代了思考。街巷之间,除了巡逻狼兵铁靴踏地的铿锵声,便只剩下死寂,连野狗的呜咽都销声匿迹。
然而,在这片被血腥与绝望浸透的土地上,另一场无声的“战争”正在高效地进行。征服,不仅仅是杀戮与震慑,更是掠夺与消化。
一骑快马,带着狼王的令牌,冲出了尚未散尽硝烟的成都,直扑汉中方向。
数日后,王老五在一队狼群精骑的护卫下,风尘仆仆地抵达了成都。他便是王老五,
他没有去观看那耸人听闻的京观巨鼎,甚至没有在意空气中依旧浓郁的血腥气。他径直来到了原益州牧府衙,如今狼群的临时中枢。
“主公。”王老五对着韩破军躬身行礼,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完成了一次寻常的出差。
“来了。”韩破军血眸微抬,“蜀地府库,交给你。清点清楚,一粒米,一枚钱,都不能少。”
“属下明白。”王老五眼中闪过一丝见到猎物的光芒,“定为主公,将这笔血账,盘得明明白白!”
没有片刻休息,王老五立刻带着他一手培养、同样精于算计的一班吏员和护卫,如同一群钻入宝山的鬣狗,扑向了成都城内大大小小的府库。
首先,是位于城西,有重兵把守的蜀汉府库。
沉重的库门被狼牙力士奋力推开,扬起一片尘埃。当库内的景象映入眼帘时,即便是见多识广、心冷如铁的王老五,眼角也忍不住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火光映照下,视野所及,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
靠近门口,是堆积如山的麻袋,里面装满了黄澄澄的粟米、稻谷。那高度,需要极力仰头才能看到顶端,如同金色的山峦,一座连着一座,蔓延向库房深处,根本望不到尽头!仅仅是粗略估算,这里的存粮,便是一个足以让数十万大军食用数年以上的天文数字!
“登记!甲字区,上等粟米,估算……二百八十万石!乙字区,精稻,估算……四百二十万石!丙字区……”王老五带来的吏员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兴奋。他们飞快地在竹简和帛书上记录着,算盘珠拨动的噼啪声在空旷的库房里显得格外清脆。
越过粮山,是更为震撼的景象。
那是钱!
并非串好的铜钱,而是如同垃圾般,被随意倾倒在巨大坑池中的铜钱!五铢钱堆积在一起,形成了数个巨大的、散发着金属锈蚀气味的“池塘”!铜钱相互挤压,有些已经锈蚀粘连,根本无法计数,只能以“池”、“坑”来计量其规模。旁边,还有数十口巨大的箱子,里面装满了铸造精美的金银饼、马蹄金,在火把下反射着诱人却冰冷的光泽。
“钱池三处,金银……初步清点,金三千斤,银五千斤,五铢钱……无法计数,需日后熔铸重估!”吏员的声音已经嘶哑。
但这,依旧不是全部。
王老五深吸一口气,带着人走向国库最深处,那里是专门存放蜀地最负盛名特产的库区。
当库门再次打开时,连外面守卫的狼群士卒,都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惊呼。
色彩!
映入眼帘的,是如同彩虹坠落人间般的绚烂色彩!
那是蜀锦!
成千上万匹蜀锦,被整齐地码放在巨大的木架上,如同一道道流动的霞光。赤色如焰,明黄如金,翠绿如碧,宝蓝如湖……其上织就的繁复华丽的云气、鸟兽、吉祥纹样,在火光下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这些轻薄如云、柔滑似水、价值千金的锦缎,此刻如同最普通的麻布般堆积在这里,形成了另一座座更为瑰丽,却也更加令人心神摇曳的“山峰”。丝绸特有的柔润光泽,与这库房中粮食的土腥、铜钱的锈蚀、以及隐约透过墙壁传来的血腥气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
“蜀锦……初步清点,各类上等锦缎,超过三十万匹!”吏员报出这个数字时,自己都感到一阵眩晕。这仅仅是国库的存量,尚未计算那些被查抄的官员、豪强府邸中的私藏!
王老五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眼中精光闪烁,心中已经开始飞速计算这些蜀锦若能顺利贩运至中原、江东,将能换取多少粮食、军械、乃至战马。
紧接着,是军械库。
这里的景象,又是另一番震撼。
修复完好的环首刀、长矛、弓弩、箭矢,以及大量的铁甲、皮甲,被分门别类,堆放得如同密林。尤其是弩,蜀地特有的连弩、神弩等精巧器械,数量庞大,看得随行的狼群将领韩六、张梆子等人眼中放光。
“完好弩机,不下五万张!箭矢……超过百万支!铁甲三万领,皮甲无数……”清点的声音继续着。
这还不包括那些已经从战场上收缴、堆积在城外军营,等待修复或熔铸的破损兵器。
王老五的脚步并未停歇。在初步掌握了国库的情况后,他立刻将人手分散,扑向成都城内其他重要的府库:盐库、铁库、工官库(掌管官府手工业)……
盐库中,雪白的井盐堆积如山,足以让益州百姓数年无忧。
铁库内,等待冶炼的矿石、已经锻造好的铁料,数量惊人,是打造兵甲的重要基础。
工官库里,则是大量的漆器、铜器、玉石等珍贵物资,以及掌握了特殊技艺的工匠名册……
清点工作夜以继日地进行。
王老五和他的人,仿佛不知疲倦。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将堆积如山的物资,转化为竹简和帛书上一行行冰冷的数字。每一个数字背后,都代表着蜀汉政权数十年的积累,都代表着狼群未来征战天下的雄厚资本。
数日后,一份初步的、却已足够触目惊心的清单,被呈送到了韩破军的案头。
王老五垂手立于下首,语气依旧平稳,但微微急促的语速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主公,初步清点结果如下:”
“粮秣:各类存粮,总计超过八百万石!”
“财货:金银折价,加之铜钱、珍宝,粗略估算,可抵五铢钱……亿万之巨!”
“军械:完好弩机五万三千张,弓矢百万,铁甲三万一千领,刀矛枪盾无数……”
“蜀锦:三十一万匹!”
“盐铁及其他物资,不计其数!”
他微微一顿,补充道:“此仅为成都府库及已查抄主要官员家产之数。各郡县府库、地方豪强所藏,尚未计入。若全部统计,数目当更为惊人。”
韩破军看着那份清单,血眸之中,依旧是一片化不开的冰冷。
“很好。”他吐出两个字,手指在清单上那“蜀锦三十一万匹”和“粮秣八百万石”上轻轻一点。
府库洞开!金山粮海!锦缎成山!军械如林!当王老五将那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征服红利化为冰冷数字呈于案前,狼群席卷天下的战争机器,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血腥而充足的滋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