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收日的晨光刚漫过文创园的凤凰木，林薇就已经在工作室里转了第八圈。她今天特意穿了件米白色连衣裙，领口别着上次做的“民国书局”小胸针，针脚被她昨晚连夜加固了三遍，就怕掉下来出糗。手里攥着个透明U盘，壳子被手心的汗浸得发潮——里面存着许家老宅项目的终稿，她提前试了五遍演示，连电脑死机的备用方案都想好了，可心跳还是跟打鼓似的，“咚咚”响得快蹦出来。
“再检查一遍！展板别歪了，二维码贴牢点！”林薇对着顾妍指挥，语气里带着点慌神。顾妍正帮她把插画展板靠在墙上，展板上的民国书局画得活灵活现，暖黄色灯光下的书架上，连每本书的书脊都标了虚构的老书名，比如《江城旧事》《巷陌闲谈》，都是她熬了两晚想出来的。
“放心吧林总，二维码我用透明胶贴了三层，就算台风来都刮不掉！”顾妍拍了拍手，从兜里掏出颗橘子糖塞进她嘴里，“你别跟个没头苍蝇似的转了，江设计师都没你这么紧张，上次他跟甲方汇报改造方案，全程面无表情，跟念说明书似的。”
话刚说完，工作室的门就被推开了。江屿走在前面，浅灰色t恤外搭了件米白色薄外套，比平时多了点正式感，手里拎着个黑色文件夹，里面应该是项目资料。后面跟着个穿藏青色西装的男人，袖口沾了点墨水渍，手里拿着个保温杯，一看就是务实的甲方负责人——后来林薇才知道，这位是江城老城区改造项目的总负责人，姓周。
“周总，这边请！”林薇赶紧迎上去，笑容有点僵硬，橘子糖在嘴里化得太快，甜得她差点呛到。江屿走在后面，悄悄递过来一张湿纸巾，眼神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安抚，像在说“别慌”。
演示开始时，林薇的声音还是有点抖。她指着展板上的插画，从民国书局的海棠纹窗棂，讲到民居时期挂着红辣椒的窗台，再到现在保护建筑的青砖灰瓦，每个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连书架间距是按1935年《江城建筑档案》里的记载还原的，台阶高度精确到12厘米，这些江屿当初反复强调的细节，成了她最有底气的支撑。
周总听得认真，手指时不时在展板上轻轻划过，停在书局的灯光处：“这个光影做得好，有老照片的质感，不像现在很多文创，只顾着好看，丢了历史的魂。”他掏出手机，扫了扫二维码，张奶奶温和的声音立刻传出来：“那时候书局的掌柜好，我没钱买书，他就让我蹲在角落看……”
林薇的心慢慢放了下来，说话也越来越顺。等演示完，周总关掉音频，笑着拍了拍江屿的肩膀：“江工，你推荐的合作伙伴果然靠谱！既有年轻人的创意，又有对老文化的敬畏心，后续老巷改造的文化展陈，就定‘小薇文创’了！”
“谢谢您的认可！”林薇激动得差点鞠躬，腰弯到一半才想起要保持专业，赶紧直起来，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她偷偷看了眼江屿，发现他正看着自己，嘴角几不可查地弯了一下，像春风吹化了薄冰，看得她心里甜滋滋的。
送走周总，工作室里只剩他们俩。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展板上，把民国书局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正好罩住两人的脚边。
“恭喜。”江屿先开口，声音比平时柔和点，手里还拿着那个黑色文件夹，“项目完成得很好，比我预期的还要细致。”
“都是您指导得好！”林薇赶紧摆手，从抽屉里掏出个小盒子递过去——里面是个用树脂做的许家老宅迷你模型，连窗棂的海棠纹都刻得清清楚楚，“这个……谢谢您这段时间的帮忙，从图纸到细节，还有……宵夜。”说到“宵夜”，她的脸有点热，想起那天江屿递过来的海鲜粥，还有后来门口的颈椎按摩仪。
江屿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指尖轻轻碰了碰模型的屋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恢复平静：“很精致，谢谢。”他把盒子放进文件夹，掏出手机，“项目尾款我现在转给你，注意查收。”
“好，麻烦您了。”林薇也掏出手机，看着转账金额跳出来，心里松了口气——这笔钱不仅能付清印刷厂的尾款，还能给工作室换台新的数位屏，再也不用画到一半就卡壳了。
转账完成后，江屿却没立刻走。他靠在工作台上，手指捏着手机边缘，沉默了几秒，空气里只剩窗外凤凰木叶子的“沙沙”声。林薇的心跳又开始加速，心里琢磨着“他怎么还不走”“要不要再聊点项目的事”，却没敢先开口。
就在她快要把手指绞出汗时，江屿忽然抬头，视线落在她脸上，语气有点不自然，甚至带了点轻微的停顿：“晚上……项目顺利结束，要不要……庆祝一下？”
“啊？”林薇的大脑瞬间宕机，耳朵里嗡嗡响，连呼吸都忘了。庆祝？晚上？江屿主动约她庆祝？这算……约会吗？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从脸颊蔓延到耳尖，像被煮熟的虾子，手里的手机差点掉在地上。
她张了张嘴，想立刻喊“好啊好啊”，可残存的理智突然冒出来——万一只是团队庆祝呢？她要是表现得太激动，岂不是很尴尬？于是她结结巴巴地说：“好、好啊……可、可是顾妍她……”
“你可以叫上她一起。”江屿非常自然地接话，眼神移到窗外，好像刚才的不自在只是错觉，“我知道园区附近新开了家粤菜馆，烧鹅做得不错，适合多人聚餐。”
林薇：“……”
哦，原来是团队聚餐。她刚才那点小心思，简直像个跳梁小丑。心里有点小失落，像刚咬了口甜筒，却发现巧克力酱掉光了。可转念一想，团队聚餐也是聚餐啊！四舍五入就是跟江屿一起吃饭，就算有顾妍在，也是电灯泡级别的“助攻”，总比没机会见面强！
“好！我现在就叫她！”林薇立刻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给顾妍发消息，手滑把“江屿约我们去吃粤菜馆”打成了“江屿约我去吃粤菜馆”，刚发出去就吓得赶紧撤回，结果顾妍秒回：“？？？撤回什么？你俩进展这么快？约会都不带我了？”
林薇的脸更红了，赶紧解释“是团队庆祝”，顾妍又回了个“懂了懂了，我就是个多余的电灯泡”的表情包，还配了个流泪的熊猫头，看得她又气又笑。
江屿看着她对着手机一会儿脸红一会儿笑的样子，嘴角又弯了一下，这次没藏住，浅淡的笑意落在眼底，像撒了把星星：“六点半，园区门口见。别迟到，那家店晚上人多，得提前占座。”
“不会迟到的！我肯定准时到！”林薇赶紧点头，头点得太急，发尾扫到脸颊，有点痒。江屿“嗯”了一声，拿起文件夹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还回头看了一眼：“裙子挺好看，胸针也别掉了。”
说完，他推开门走了，留下林薇愣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摸了摸领口的胸针，心跳又开始“咚咚”狂跳。刚才他说……裙子好看？还注意到胸针了？
她慢慢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工作室里的暖黄灯光落在她背上，像裹了层糖衣。完了，她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这座“冰山”了。以前觉得他高冷又挑剔，是个“细节阎王”，可现在才发现，他会记得她胃不好，会在深夜送热粥，会在她紧张时递纸巾，甚至会注意到她穿的裙子和别着的胸针。
这座冰山融化的时候，好像比老巷的夕阳还暖。
六点二十五分，林薇提前五分钟到了园区门口。顾妍也来了，嘴里叼着半根油条，手里还拎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给林薇的口红：“快补点口红，气色好点，就算是团队聚餐，也得让江设计师眼前一亮！”
“你别瞎折腾！”林薇接过口红，却还是对着手机镜子涂了点，浅粉色的，不夸张却显气色。刚涂完，就看见江屿走过来，手里拎着两个纸袋，里面是刚买的酸梅汤，还带着冰碴子。
“天热，先喝点冰的。”他把酸梅汤递给她们，给林薇的那杯还特意拧开了盖子，“粤菜馆有点远，我们打车过去。”
坐在出租车上，林薇和江屿坐在后排，顾妍故意坐在副驾驶，还跟司机师傅聊得热火朝天，给他们留了空间。林薇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里攥着冰爽的酸梅汤，偶尔偷偷看一眼旁边的江屿——他正看着手机里的老巷改造图纸，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侧脸在路灯下显得格外柔和。
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江屿时，他站在老巷口，清冷得像块冰；想起他帮她改图纸时的认真，想起他送宵夜时的温柔，想起他刚才说“裙子好看”时的笑意。
原来，他其实很可以啊。
林薇抿了口酸梅汤，甜丝丝的味道从舌尖滑到心里，她偷偷在心里跟自己说：下次，下次一定要勇敢点，至少要告诉他，那杯深夜的海鲜粥，真的很好喝。